晋王李定国非常感激窦妃和窦将军兄妹的及时援救,解了金府之围,几个人相聚一起,甚是欢喜。也许是天命注定,危难时刻,总能相聚一起,化险为夷。但李定国心上也生疑惑,自己退朝之后率林泽、张元和杨志前来拜访金公祉大人,并没有向旁人说起,兄妹俩如何知道呢?窦妃向晋王说,今日清晨自己带着竹红、玉燕送嫂嫂和侄儿窦星去投奔黑蛮在白鱼嘴的亲戚,傍晚方回昆明城,一进城就知道了前方战事和朝堂之议,顾不得回宫便去寻问晋王行程,晋王府家丁也正急着寻找晋王,回到街头正巧遇上黔国公沐天波,黔国公言晋王所去,非中书大人金府别无他处。而窦将军却是这样回答晋王:“晋王,兄弟遵命于炎遮河收罗散兵,与杨武将军合兵一处,得四千余兵卒,我南兵士伤亡失踪过五千,率军驻扎于南城外,现由杨武将军统领。兄弟急于见晋王,率二十余骑兵士入城,去过王晋王府中,一丫头说兄长散朝后没有回府。兄弟猜想,兄长必定到金府拜望中书大人商议移驾大计了,不想赶来时却遇上陈建将军为难晋王和金大人!”
“是呀,朝庭议决西走,明日起程,有多少事须打点准备!”晋王李定国忧心地说。
“娘娘,窦将军,勿于门外摸黑说话,且进府中小坐,饮一盅粗茶!”金公祉说。
“金大人,事已至此,各自打道回府,分头准备吧。俗言曾云:叫花子搬家有三担,我大明朝倾国奔走,车仗马匹须无数矣!”李定国向金公祉施礼,又对窦名望将军说。“名望兄弟,刚听娘娘说起,弟媳和侄儿已投乡下亲戚,此番犹如生离死别,兄弟何不去探望?骨肉分离,肝胆俱痛,窦星侄儿小小年纪见不到父亲,兄弟于心何忍?朝庭既移,满虏顺势而来,探知弟媳真实情形,掠为满奴,于心何忍?匪患已起,宫中命妇避居乡野,实名鹰犬目标,弟媳和侄儿难安,于心何忍?”
“晋王,容我去探视内人和小儿,兄长晓以利害,我意带内人与小儿西去,一家人,理当生死与共!”窦名望将军说。“名瑛妹妹,家兄去探你侄儿,妹妹回宫见驾,给为兄一个领路人可矣!”
“兄长,妹妹清晨出宫,须回宫去,竹红、王燕随我。黑蛮熟路,陪兄长前去!”窦妃说。
“名望兄弟,你须速去,误不得弟媳和侄儿!”李定国思索着,而说话掷地有声。“我率兵回营,安顿将士。明日移驾,靳统武总兵护驾先行,本王统大军护卫,窦将军随我统兵。马宝将军断后,以绝匪盗趁乱祸害昆明百姓。本王略谋一算,白文选和祈三升所率之兵不计,本王何统将士两万有余,浩浩荡荡,绵延几十里,窦将军须鼎力助本王。本王已派哨马联络白文选、祈三升,兵发大理!”
“末将遵命。”窦名望将军俯首贴耳听完晋王所嘱,回答道。“晋王放心,末将不敢因私废公!”
“玉燕,牵雪青马给李二哥!”窦妃客气地说。“李二哥,试骑雪青马,随家兄去白鱼嘴!”
“遵命,娘娘!”黑蛮粗声粗气地回答。
玉燕牵雪青马到黑蛮身边,一手执缰绳一手先为黑蛮拿着大刀。众目睽睽之下,黑蛮有些笨拙地跨上了马背,挪挪屁股才坐稳当了。可是,玉燕刚把缰绳交在黑蛮手中,雪青马也许是嗅到了黑蛮的汗味不如玉燕的体香,昂首嘶鸣一声,扬起前蹄将黑蛮掀于地下,又立蹄站稳。玉燕急着帮黑蛮的忙,黑蛮却说:“玉燕让开,这世上没有黑蛮搬不倒的烈马!”黑蛮说着障起身来拍拍屁股,又搓搓手,抓住缰绳死劲拽着往下扯,雪青马不再嘶鸣,倔犟地昂首扬蹄,但这一回却敌不过黑蛮的强劲扬不起头来。黑蛮下死劲拽着缰绳,呼吼一声:“雪青马,跪下!”黑蛮借劲使劲,全力猛地一扯,雪青马一对前腿发软,象是服从命令似的唰的一下跪在地上,对黑蛮俯首帖耳了。“乖乖,起立,走!”黑蛮顺势蹭上马背,扬鞭催马而起,再接过玉燕递来的大刀,扬长而去。
“好一个黑汉,真乃南蛮也!”晋王李定国禁不住感叹道。“真是个勇夫!”
“晋王,中书大人,夜黑风寒,保重身体,名望去也!”
窦名望辞别李定国、金公祉和窦妃,翻身上马,追赶黑蛮驰进了朦胧的夜色中。他和黑蛮从滇池东南岸边到滇池西岸的白鱼嘴,一路策马飞奔,冬月的寒风吹刮着脸面,脸膛发红,耳廓生痛。滇池岸边的大道两旁,树影婆娑,大道在朦胧夜色下若隐若现。池畔那宁静昏黄的渔家灯火,点点燃烧着夜幕下的安宁,却不知宁静之外的躁动与不安。大道上马蹄声碎,人却无语。窦名望和黑蛮直到西山脚下的一片树林边沿,看到一个火把照亮了树林,一棵大树上绑着一个年轻女子,才勒马停住脚步,远远地站在树下,观察三个汉子怎样对待那年轻女子。
“造孽呀,三个男子汉欺负一个弱女子,将军,我们管不管?”黑蛮说。
“要管,大明的天下,竟有如此恶汉!”窦名望将军说。“先听听那女子说什么?”
火把炽烈地燃烧着,火光把树林照得通明透亮,可以看见水边停泊着的几艘敞篷渔船。一个汉子举着火把,照着另外两个汉子用枝条抽打那女子。依稀可以看见,年轻女子的脖颈和脸颊有了血痕,血在细细的流淌。一个汉子嗓门很高,大声逼问年轻女子说出宫中来人的下落。年轻女子说:
“死了心吧,打死我也不说。窦将军在前方领兵抗击清狗,杀满虏,是为咱大明的老百姓。你们财迷心窍,想打窦夫人的主意,休想。就是把我丢进滇池,我也不会说窦夫人住在何处!”
“小慧,你嘴硬,再不说,我们哥三个真要把你沉了滇池!”高嗓门的男人说。
黑蛮认出了小慧姑娘,她就是今天清晨从皇太后身边出宫回家的丫环小慧。黑蛮听明白小慧的意思,三个汉子是要逼着小慧去寻找窦夫人的下落,企图谋夺夫人从宫中带出的财物。
“天哪,三个贼汉,谋财害命呐,幸亏我来了!”窦名望说。“黑蛮,随我冲过去!”
两人催马冲到树下,黑蛮大声吆喝:“贼汉住手,否则立取你等性命!”
“哟,哪里来的程咬金,休管闲事!”高嗓门的汉子回身看着黑蛮,大大列列地说。“我们跟小慧是亲戚,亲戚就应该帮忙呃,我们只要小慧表妹带我们去找到窦夫人。想想看,窦夫人带着儿子从皇宫里出来,是表妹说的,不说我们哪能知道。窦夫人是泰安伯太太,又是皇亲国戚,必有金银珠宝,两位若愿意,我们一起去找窦夫人,所得金银,见者有份,我们讲江湖义气,说话算话!”
“好呀,我也想找窦夫人,可是怕抢了人家钱财,叫窦夫人怎样过活呀?”黑蛮说。
“滇池这么大,又没盖子,沉下去几个人,龙王老子也不知嘛!”高嗓门汉子说。
“黑蛮二哥,千万不能害窦夫人母子啊,难道你忘窦妃娘娘的交待?”小慧说。
“小慧,你也知道,窦夫人是有些金银首饰的,虽不多,但也的用几个月啦!”黑蛮说。
“黑蛮二哥,窦妃娘娘待你不薄,你也见财起义呀,我白叫你二哥了!”小慧伤心地说。
“小慧,找窦夫人,我要你也去。莫怕,你瞧,来人是谁?”黑蛮指着窦名望说。
窦名望跳下马,指着高嗓门汉子,说:“贼人,放了小慧姑娘,本将军饶你狗命!”
“哟嗬,口气蛮大嘛,想不入伙,走人,想管闲事,吃我一刀!”
高嗓门汉子说着挺刀扑向窦名望,窦名望车转身让过大刀,挥起右手抓住汉子的后衣领,左手一挡,打掉了汉子手中的大刀。“到滇池里喂鱼去!”窦名望双手一托,举起了高嗓门汉子,紧走几步,将汉子向面抛去,只听得扑嗵一声响,那汉子栽进了水中。
“小慧,你在太后身边服侍太后几年,真认不出窦将军?”黑蛮说。
“窦将军常年带兵打仗,我真没见过窦将军,连窦星也说见不到窦将军!”小慧说。
两个汉子听说是窦将军,在领头的高嗓门汉子被窦名望象抛一根木棒一般抛进水里时,急忙抽身逃跑,黑蛮跳下马,横刀拦住了两个汉子的去路,把两个汉逼回树下。两个汉子见逃不掉,慌忙跪下,问窦名望叩首求饶。黑蛮看着两个汉子,举起了大刀,说:
“两个贼汉,窦夫人母子,还有我老娘,住在亲戚家,你们找到了,都要遭殃,我留你们不得!”
“黑蛮二哥,饶了他们,他两真是我的大表哥、二表哥!”小慧哀求道。
“小慧,既是你的表哥,还这般对你下毒手,心肠黑透了,如此歹毒之人,更留不得在世上!”
黑蛮说罢手起刀落,眨眼间两颗人头落了地。窦名望只顾为小慧松绑,也不制止黑蛮杀人。小慧为表哥流泪了,哭着说:“将军,我的两个表哥不该死,黑蛮心太狠了!”
“小慧姑娘,你太善良。今晚两个贼汉不死,明日将有多少无辜的人在贼汉刀下!”窦名望说。
“将军,出坏主意的,是那个水里的汉子,他爬上渔船要逃啦!”小慧说。
“小慧放心,贼汉逃不掉的。黑蛮,借刀使一使,明日我送你一把好刀!”窦名望说。
这时候,黑蛮举着火把照亮了渔船。那高嗓门汉子爬上船去,解开缆绳,划桨想逃入滇池中。窦名望接过黑蛮递来的大刀,朝渔船掷去。高嗓门汉子背部中刀,惨叫一声栽进水里,片刻后,水面就恢复了平静。窦名望擦擦手,为小慧揩去脸颊的血渍,说:
“小慧姑娘,天黑路难行,你且随我去找到夫人,回头再送你回家,可否?”
“将军,表哥死了,舅父容不得我,我父母双亡没有家了,我随将军去照顾夫人吧!”小慧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