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燕收剑在手,摆开架式注视着对方,准备着迎战来犯之敌,她一剑刺穿陈楷前胸,马宝军阵蠢蠢欲动者连连后退,谁也不愿贸然前进象陈楷一般断送性命了。“二哥,快走!”玉燕悄声嘱咐黑蛮回阵,上马待命。“抓稳你的火栗马!”黑蛮显摆蛮力,得玉燕相救才捡回一条小命,不敢违背玉燕心愿,顺从地提刀回阵,跨上火栗马退到杨志身旁,杨志望黑蛮一眼,微微一笑,不知是嘲笑黑蛮,还是鼓舞黑蛮。黑蛮有些惭愧,忸怩地垂下了头,阵前跌倒,真丢了面子,他觉得无脸见人了。
“黑二哥,好样的,你的一声吼,震住了八百兵士,张飞长坂坡退魏兵,不过如此!”杨志说。
“黑蛮,稳住,再不可造次了,战场,光使蛮力不行!”窦妃温和地说,她没有责备黑蛮。
两军对阵,双方都很冷静,马宝骑在马上,左顾右盼,也许拼死格杀不是他的本意,他只是想带着八百士兵平安离开,但又不是安然离开,他猜想晋王李定国不会让他轻易带走八百大明士去投吴三桂,他一时也无脱身之计。李定国劝阻马宝不成,也不想残杀士兵们,他冷静地等待,等待着转机,他希望马宝提出条件来,他再作决断。李定国思忖着,若马宝提出他一人离开,他可以答应他。窦将军却有些忍耐不住了,对李定国说:“晋王,斩蛇斩头,我先斩了马宝!”
“窦将军,忍住火气,待玉燕丫头回阵,以观后效!”李定国冷冷地说。
玉燕站在草地上,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她回眸望了望,看清黑蛮骑上了火栗马,立刻抽身退了回来,骑到马背上,催马向前两步,举起宝剑指向天宇,冲着马宝军阵的士兵,大声说:
“大明朝的士兵们,窦妃娘娘在此,娘娘是来接士兵们回去保护皇上移驾,再不走,更待何时!”
玉燕的喊声清脆悦耳,在宁静的草场上空犹如摇响一串银铃,在八百士兵的耳畔悠悠回荡,士兵们听清了“窦妃娘娘”这个响亮的称号,仿佛受了无形力量的制压,十之七八齐刷刷跪了下去,低垂着头,欢呼“娘娘千岁”。马宝见状,一时慌了手脚,勒转马头,冲着士兵们大声喊叫:
“士兵们,都站起来。永明王朱由榔既失王府,何处还见娘娘?拿起刀枪,迎战晋王!”
“马宝,给你脸你不要,泰安伯窦名望取你性命来也!”
窦将军大吼一声,打马向前,抡刀直扑马宝。窦将军全身和战马浑然一体,宛如一支离弦之箭,激起呼呼的风声,那挺向前方的刀锋辉耀着天光,又象一道闪电划向马宝后背,马宝感觉了窦将军的凛冽杀气,自知不敌窦将军,惊呼一声“不好”,慌忙催马弃阵逃走。晋王李定国恐窦将军单枪匹马有所闪失,急命林泽和张元出马助阵。林泽、张元早已跃跃欲试,得令后纵马扑向军阵护卫窦将军,有三四个士兵欲向侧面攻击窦将军,林泽、张元马到阵前,手起刀落,两个士兵头断身倒,栽在草地上,喷流的鲜血溅在草地上,染红一片茵茵草地。其余士兵急忙后退,跪地缴械了。
“马宝哪里走,拿命来!”窦将军盯着马宝紧追不舍,吼声如雷。“胆小鬼,只佩作清狗!”
“窦将军,转回身来,人各有志,由马将军去也!”李定国大声说。
“兄长,晋王李哥哥呼唤你,你要听着,妹妹唤兄长转回来!”窦妃也在呼唤窦将军。
“马宝,你溜得比上坡兔还快,本将军留你一条性命,来日方长也!”
马宝纵马落荒而逃,似风一般快,随他而逃的不过十数骑人马,窦将军本可斩杀几骑兵马的,但他对兵士们动了恻隐之心,放过了他们,听到晋王和妹妹的呼唤,他调转马头往回跑来。晋王李定国挥一手,策马奔到跪在草地上的士兵们跟前,大声对士兵们说:
“士兵们,愿随本王护驾的,站起来。愿回家的,跪于草地,本王走后,你们各自回家!”
晋王李定国话音未落,士兵们齐刷刷地站了起来,士兵们多半是真心实意的愿随晋王护驾,也有想回家的,只因看不准晋王的心思,惧怕晋王,伏在地上便于晋王斩杀才站了起来。杨志驰马立于阵前,挥舞着大刀,高喊:“誓死跟随李晋王,护驾西走,共图恢复!”
“誓死跟随李晋王,共图恢复!共图恢复!!”
兵士们在杨志的带动下,齐舞刀枪,喊声震天。喊声震起了草场四周树林里的飞鸟,也招来了马街村留守的村民。天宇下的浮云也似被吼声震颤了,悄悄散开露出一片片蓝天。晋王李定国甚感欣慰,抑不住激动的心情,竟然忘了自己的身份,大声对士兵们说:
“弟兄们,整队出发,今晚出了碧鸡关宿营,李大哥请弟兄们吃肉喝酒!”
一场兵变就这样平息了。八百士兵死亡三人,随马宝南去十数人,其余整队出发。走过马街村外,百姓听说晋王李定国统兵路过,翘首以望,含泪相送。李定国拱手还礼,躬谢百姓。李定国要林泽和张元左右相伴,走在前面引兵,要杨志陪窦将军率他的四十余骑兵于后队押阵。而窦妃和竹红、玉燕以及黑蛮可从小路找近道去追赶永历皇帝车辇,可窦妃执意率随从伴在兄长窦将军身旁相行一程,要等八百士兵过了马街,归向通往碧鸡关的大道后,才肯离去。
“名瑛妹妹,你速速前去,时近黄昏,恐皇上寻你不见,又要焦心!”窦将军关切地说。
“是呀,娘娘,皇上刚受了惊吓,正需要贴心体己的人说话矣!”竹红说。
“皇上受惊吓,”窦将军不曾知道陈建劫驾之事,急忙问道。“皇上遭遇何事?”
“兄长勿虑,皇上平安了。”窦妃睃了竹红一眼,平静地回答。“陈建不甘心西去,领十数人于碧鸡关拦阻皇上,意在奏请皇上改道入川蜀,皇上不从,陈建以武胁逼皇上,黔国公和靳总兵率禁军援救及时,皇上脱险。那陈建已被黑蛮斩首,黑蛮还夺了陈建的火栗马!”
“嘿嘿,窦将军,你送我的大刀真厉害,砍陈建的人头不费吹灰之力!”黑蛮得意地说。
“既如此,名瑛妹妹不可离皇上身边,亦要照看你嫂嫂和侄儿!”窦将军说。
“兄长放心,嫂嫂和侄儿有小慧照顾,离太子车仗不远,皇上更有禁军护卫,黔国公和张公公不离皇上左右,平安矣!”窦妃边走边说。“妹妹一身戎装,不顾儿女情长。西去山遥路远,妹妹自有打算,兄长,昆明城不能偏安,大理小城,能据守多时,吴贼既入昆明,亦对大理虎视眈眈?”
“名瑛妹妹,国势如此,走一程算一程,大理难守,走腾越,入缅境矣”窦将军说。
“队伍不前,又生何事?”窦妃感觉队伍愈走愈慢,欲往前探望。“兄长保重,妹妹前行也!”
窦妃勒马于路旁,催马飞奔,竹红、玉燕和黑蛮应声策马而走,四匹快马越过队伍,来到前方,窦妃看到一个奇怪的场景,大道旁的草地上和旱地边,密密麻麻跪着跪着上百人,有的象是皇家官吏,更多的是平民百姓,他们被兵士前后围堵着,毫无逃生之路。杨武坐在马背上,手执一把大刀立于跪地的人们跟前,耀武扬威。窦妃感到疑惑,驱马靠近李定国,轻声问道:
“晋王李哥哥,前面杨武将军,意欲杀人?众人跪于地,所求何事?”
“娘娘所问,本王如实禀报,娘娘勿惊。”晋王李定国满腹忧虑,言辞恳切。“跪地何人,多为百姓,已出碧鸡关,受人鼓噪,踅身回走,为杨武将军截住,视为叛众,定要尽斩,以绝后患。娘娘有所不知,众人之中,亦有大明文臣武将。前排躬腰垂首者,乃提督刘之扶、许大元,总兵王宗臣、王有德,副将朱文彩、朱文盛,提学道徐心箴,光禄寺卿管云南巡洱海黄复生等大人是也。其怨西走无望,愿辞官归田,本王忧心,如此这般,未及大理,军民散尽大半,偷安亦难,何图恢复。杨将军奏报本王,尽数斩首,本王心意未决,请娘娘示下!”
“晋王,此乃军政大事,贵妃**之人,不敢妄议。”窦妃说。“若可言,论世故,不斩也罢!”
“得娘娘此言,本王心意已决。”晋王李定国说。“多斩无益,尽斩更无益也!”
“天将近黑,时不待人,晋王心意决否?”杨武大声问道。“犹豫多生事端!”
“杨将军,本王心意已决,待我前来说话!”晋王李定国打马向前,立于路旁,大声说。“诸位大明文臣武将请起身,众百姓请起身,请听李定国几句心腹之言。今国家倾覆,人心思变,人之常情也。大清既已立国,归顺者乃大清臣民,永为炎黄子孙,改朝换代,可尽杀臣民么?李自成、张献忠俱败,我南朝独撑,艰难矣。你等与定国同朝为臣,今你等欲往东,本王欲往西,分道扬镳,各奔东西然也。诸公请听定国一言,无论辞官归田,亦或另入仕途,请善待大明百姓,国,心安矣!”
众人起身倾耳聆听晋王李定国一番肺腑之言,深为感动,提督刘之扶挥涕而泣,感慨道:
“谢晋王不杀之恩。刘之扶本广西梧州人氏,就此解甲归田。晋王若有难处,可走梧州!”
“也罢,定国就此拜别诸位,各自走吧。腹中饥肠作响,却想炊烟人家也!”李定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