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妃和竹红、玉燕回到客栈,认真作了一番计议,最后下了决心,还是要实施行刺吴三桂的计划,若计划成功,可改变大局,纵然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可是直接面对吴三桂下手,万万不可行,吴三桂身为平西王,占据了南明行宫,身边布满虎狼卫士,没有办法接近他,勉强行事,只能是飞蛾扑火,引火烧身而自取灭亡。唯一可取的计谋只能是化成逃荒讨饭的民妇进入陈圆圆的住所,取得陈圆圆的信任,伺机行动,乘吴三桂麻痹大意之际攻其不备,才有几分把握。
“姐姐叫陈瑛,你俩就是小竹、小玉了。今夜养养精神,明日行动!”窦妃说。
“我叫小竹,玉燕叫小玉,好听!”竹红说。“姐姐,小竹今晚去翠湖边打探打探!”
“小竹可去,可千万记住,小竹是从乡下逃荒进城的村姑,遇事不得冲动!”窦妃说。
“姐姐放心,小竹知道事理,小竹只是想打探陈美人的住所!”竹红说。
竹红翠湖畔走了一遭,十分容易就探准了陈圆圆的去处。果然如窦妃所预料的那样,陈圆圆真的住进了翠湖畔的松滋王府。窦妃听了竹红的消息,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对竹红、玉燕说:
“吴三桂和陈圆圆初来乍到,选中松滋王蒲缨的宅第作为居所,一定是那帮拜降吴三桂的老臣们出的主意,那马宝对昆明城了如指掌,为美人陈圆圆选一个环境优美,清雅宁静的去处是他的拿手好戏。松滋王府占地两亩多,红墙绿瓦,别致的木构建筑掩映在绿树丛中,园景幽趣,我眼前仿佛看到了一幅秀丽的山水画。哎,美人画中游,那是怎样的雅致灵动,怡人性情的风景哪!”
“蒲大人文诌诌的,把自己的家挂上一块‘松滋阁’的牌匾,松滋二字怎么讲呢?”竹红说。
“松滋王蒲缨把宅院命名为‘松滋阁’,究竟‘松滋’所涵何义,是先有‘松滋阁’而受封松滋王,还是皇封松滋王而有松滋阁,亦不得而知。陈圆圆入住松滋阁,到是美人进佳所实至名归,宅院相临碧波荡漾、垂柳依依的翠湖,两景相映而熠熠生辉矣!”窦妃感慨道。
“等到了大理城,见到蒲大人,我一定要问个明白!”竹红说。
在客栈匆匆吃了早饭,窦妃带着竹红和玉燕来到了翠湖边。她们作了刻意的妆扮,在衣装上抿了些黄色的泥土,把脸颊弄得风尘朴朴的样儿,手上挽一个土布包袱,既不是脏兮兮的模样,也看不出曾是皇宫里华贵漂亮贵妇的影子了。站在翠湖边绿影婆娑的垂柳树下,感受着湖水的清凉,那翠绿的柳丝让人忘却了冬日的萧杀气息。绿柳上空,尽管飘游着大片大片的云絮,但再也挡不住金灿灿的阳光飘洒下来,把树枝和平坦的路面染成金黄。街面上行人三三两两,谈不上热闹,也并不显得冷清。人们知道昆明城头已变换了王旗,街上走过的兵士所执的器械和军装也变了样,但百姓们的日子照样过,路遇巡城的清军士卒,也不刻意的避让,士卒们也不滋扰百姓,变了旗帜变了天,可改变不了山水,也改变不了市民百姓过生活的日子和祈求安居乐业的心情。
“姐姐,松滋阁有重兵看守,我们姐妹如何进得去?”玉燕站在柳树下说。
“玉燕又忘了,我们是逃荒的乡下妇人,又累又饿,投奔陈姐姐讨碗饭吃!”窦妃说。
“哦,这昆明城,西去了十数万人,街面上依然人来人往,这些人从哪里生出来哪!”竹红说。
“这句话,到象是天真的乡下妹子说的!”窦妃从树后走向前,把衣角扯得斜斜的,凄然一笑,轻声说。“小竹、小玉,跟着陈瑛姐姐走。松滋阁大门外有士兵,要装得胆小些,又不要害怕!”
“姐姐改姓陈,是陈美人的本家妹子了也!”玉燕跟紧窦妃,悄声说。
“我也想改姓陈,叫陈竹,也沾点陈美人的光!”竹红挽着包袱,走在窦妃的身边说。
“听说,那吴三桂只有陈美人一个妾,知道美人有个妹妹叫陈竹,不怕纳作小妾么?”玉燕说。
“平西王纳陈竹为妾,陈竹岂不是也做了王妃了!”竹红说。
“贼骨头,发神经呀?甘当逆贼小妾,还跟着我作甚!”窦妃小声斥责竹红说。
“姐姐请别生气,小竹只是讲句笑话,小竹的心不紧张了,轻轻松松去见美人!”竹红说。
窦妃手挎粗布包袱,不紧不慢地走向松滋阁的大门口,竹红和玉燕相隔半步,装出有些怯懦和害羞,紧随窦妃身后,依仗着大姐姐的保护。两个守卫大门的士兵提着弯刀拦住窦妃,喝斥道:
“走开,乡巴佬,讨饭也到别处去。抬眼瞧瞧,这里是王府,邋邋遢遢的妇人走远些!”
“两位大哥,行个方便,民女名唤陈瑛,是从乡下来投奔陈姐姐的!”窦妃不想与士兵多费口舌,直言来意。“家乡遭水灾,又遭匪盗抢劫,家破人亡,民女只得带着家邻两个妹妹小竹、小玉逃荒出来。听说圆圆姐姐于京城来到昆明,特意投奔陈姐姐来了,民女与陈姐姐是远亲!”
“怎么说,王妃在云南有亲戚?”一个兵士将信将疑地问。
“不知道呀,王妃名声大,来攀亲附会的吧,撵走省事,别给王妃添麻烦!”另一个兵士说。
“兄弟,使不得的,若真是亲戚,得罪了王妃,王爷不会轻饶我两个小卒!”
“大哥,你说该咋办,先去通报王妃,看是否愿见亲戚,还是带着乡下人进去面见王妃?”
窦妃正想着哀求几句,把“困境”再说得凄楚些,以求得两个兵士的同情。她觉得冒作陈圆圆亲戚这一招很管用,两个凶巴巴的兵士谦和多了,古铜色的脸膛上有了轻轻的笑意,同时,两个士兵也有些犯了难。正在两个兵士犹豫不决的时候,窦妃透过门洞,望见一个身姿绰约的年轻女子轻快地走出来,离大门还有丈把远的时候,停下脚步,对两个兵士,说:
“陈正,陈义,门外有客人来吧,王妃知道了有亲戚,你两兄弟还怠慢,快把亲戚带进家里来!”
“小翠姑娘,王妃知道了有亲戚来,王妃未曾露面,哪里知道的嘛?”大哥陈正疑惑地说。
“陈正大哥,听说过隔墙有耳这句话么,智慧之人未见先相识,呆大哥!”小翠挖苦道。
“小翠,大哥呆傻,正需要你这样的聪慧女子管待嘛!”陈正望望小翠傻笑着说。
“呆大哥从此天天守着翠湖,每天湖边洗三次脸,洗满三年再求贤慧女子吧!”小翠撇撇嘴,扬起下巴说。“王妃在后院等着亲戚呐,快把王妃的亲戚请进来,耽误了,呆大哥怕是没得晚饭吃!”
两个兵士不再拦阻,客气地闪在大门两边,礼让窦妃和竹红、玉燕进了松滋阁。小翠姑娘把窦妃和竹红、玉燕带到后院,却不见陈圆圆在后院等候,窦妃看看后院只有几间柴房,四围栽着几棵松树和李树,最显眼的就是一口水井,水井一旁摆放着两个大木盆和几只木桶,木盆木桶在阳光的照射下干燥了,一看就知道这个小院是大户人家洗晒衣物的地方,窦妃心生疑虑,看着小翠问道:
“小翠姑娘,这里不是后院吧?陈姐姐在后院等亲戚,怎的不先去见陈姐姐?”
“这位大姐,请勿见怪,王妃路途奔波多日,有几套衣物要洗,今日天公作美,阳光普照,又有亲戚自远方来帮助,先洗了衣物晒好,再去见王妃!”小翠姑娘冷冷一笑,说。“我见三位亲戚也是该换洗一下,就带你们来小院了。三位亲戚先把包袱交给小翠,王妃要替亲戚保管!”
小翠伸手要取窦妃的包袱,窦妃的心格登了一下,迟疑着不肯把包袱交给小翠。小翠又转身要竹红和玉燕的包袱,竹红和玉燕向后退了两步,相面看看对方,也不肯交包袱。
“哟,三位亲戚,粗布兜里装着什么值钱的宝贝呀,我们主子可不缺金银珠宝,主子细心为亲戚保管财物,是多年的规矩。三位亲戚尽管放心,半文钱也不动你们的!”小翠不高兴地说。
窦妃和竹红、玉燕迟疑着不肯交包袱,是因为包袱里藏着锋利的短刀,这是她们行动时的武器,交由陈圆圆保管,需要用时不就手,更可怕的是如果陈圆圆查看包袱,行动计划就将败露。窦妃完全没有料到陈圆圆会来这么一手,其实,这是吴三桂交待的,凡是入府的亲戚朋友,无论亲疏,都必须查验行李包袱,吴三桂入关之后,树敌甚众,随时随地提防着有人刺杀自己。陈圆圆也知事情的轻重,处事小心翼翼,初入昆明城,忽有亲戚来投奔,其实她清楚,她在云南并没有亲戚。
“三位亲戚,把包袱交给我吧,晚上安排了住所,就会还给你们!”小翠催促着说。
“小竹、小玉,交给小翠姑娘!”窦妃横了心,递了包袱给小翠。她想僵持不交包袱,更会引起小翠的疑惑。“乡下女人的几件换洗衣服,粗布烂衫,羞于见亲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