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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这个男孩叫李建平,也是个地道的农村娃子。上面有三个姐姐,用村上同龄人的话说,他可是个幸福的宝贝疙瘩。父亲叫李家根,虽然已经年过半百,但身体壮实,没日没夜的拼命干活,有时候太累了,老父亲也会唠叨几句:“都是为了四儿呀!要是就三个姑娘,我还用这样累嘛。”

“你嘀咕什么呢?当初我一个接一个的生闺女,你那脸不知道拉多长,还有那两老不死的,三个丫头生下来,连瞥都没瞥一眼。到了四儿,还没出月子,就整天抱着他满村子遛了,那德行!”

这是桂兰,李建平他妈,因为生下三个姑娘曾憋了一肚子闷气,终于生下四儿,总算让她腰杆子直了。

“他们也是没办法啊,谁叫咱家几代单传呢?穷都穷够了。再没个续香火的,可咋活呀?还是现在新社会好啊,再穷,咱凭力气,也能挣口饭吃。”

“是啊,当初四儿生下来的时候,你说咋一年挣一百块,二十年也能攒两千了。给四儿造个瓦房,娶个媳妇,那还不足够?现在呢,这学上的可是回不了头喽。你看四儿用个眼镜戴着,跟个书呆子似的。你上回挑了那么多趟红薯,他坐大门边上看书呢,可接过你一回?我看这大学要考不上啊,再回来种田怕是媳妇都娶不着。”

“要不怎么说你头发长见识短呢?这孩子看书那是好事儿啊,你就想着他干活,干活能有多大出息啊?”

“干啥呀?嗓门这么高干啥呀?我生儿子就想着他干活了,怎么啦?我都一把老骨头,累死我呀。”

“哎呀,谁嗓门高啦?我这不跟你好好说嘛。你想啊,要是咋四儿真能考个好大学,那岂不是给咱李家光宗耀祖了吗?到时候,你这当娘的不就有想不完的福啦!”

“哎吆,我可指不上了,说不定到那时我已经两眼一闭了呢。你看老唐家大宝,他比咱四儿还小一岁呢,都娶上媳妇了。听他娘水英的口气说好像来年就能添孙子了呢。她可比我小十岁!看她那招摇的**,我就来气,故意说给我听呢。就怪你这老不死,一把年纪生下儿子还给他读什么高中。”

“怪我,怪我,都怪我,你坐下,我给你挠会儿痒。”

“你给我滚一边儿,你那指甲里头全是泥,挠得我更痒。三儿,三儿,在哪儿呢?”

“哎,妈,我在洗脚呢。”

“快点,快点,给老娘挠会痒。”

“不是晌午才给你挠的吗?”

“这不又痒了吗?咋啦?老娘叫不动你啊?”

“来了,来了,我先倒洗脚水。”

这三儿就是李家根的第三个闺女,小学毕业的文化,那是因为爹妈不放心四儿一个人上学,让她陪着的。那时候成绩还算不错,只是爹娘总说等四儿上初中就不用她陪了,所以她也是半学半不学的,可后来桂兰又说了:“谁叫你分数没老四好啊,要不然还不接着给你读?”哎!什么话都被她说尽了。可是和两个姐姐比起来自己还算幸运的了,她们可是一天学堂都没进呢,这不都嫁了。

三儿有时也想早早嫁了,当家作主多好啊,要不然整天被老娘呼来唤去,她还说:“我不都是为你好啊啥活儿都能干,啥事儿都能对付,到了婆婆家才不会受欺负。像你奶奶那时候是怎么折腾我的呀?就是因为做姑娘时没被你姥姥指教好。我怨恨着你姥姥呢,可不能让你们将来再怨恨我。”是啊,姥姥哪敢指教她啊,姥爷兄弟七八个,也就他这房运气太好才得了这么个丫头,其余的全是舅舅,有二三十呢,就算那时候家里穷,那也算家族里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听村上人说她当初嫁过来的时候,风光着呢,那娘家人的队伍能从村头排到村尾。自从她嫁到李家就没人敢跟她说过一句重话。

三儿有时也感叹,自己的命还不如老娘呢,从小到大没人给过好脸子。一家人都宠着四儿。就她跟四儿年龄靠的近,常一块玩儿。小孩玩嘛,打打闹闹,磕磕碰碰是正常的。但每次回来后倒霉的都是她,不知道挨了多少回打骂。家里粮食紧张的时候,桂兰总是煮半小锅米饭,盛满满一大碗给四儿,剩下的倒一桶水兑在锅里煮成稀饭一家人吃。四儿经常吃不了那一大碗,可是又被桂兰硬逼着,有时噎得脖子伸得老长。有一次,四儿趁着爹娘没注意,挖了小半碗到三儿碗里,结果被老娘看到,一顿大骂,骂完四儿,拼命敲着三儿的脑袋说:“就知道吃,挑好的吃,吃得再壮还不是赔钱货。吃四儿的食,你不臊啊?死不要脸的丫头。”委屈的三儿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流。后来四儿再吃不完求着她的时候,她会狠狠的给一句:“去喂狗吧!”

老大老二还好,虽然爷爷奶奶不喜欢,可是姥姥姥爷宠啊。他们家喜欢丫头的劲儿足着呢,常常把她们姐俩接到那边去享福。可轮到她这儿,丫头也早已经不新鲜啦?谁还稀罕啊?再说了,论模样,她也没有老大老二长得好,虽是小小瓜子脸,却爬满了小雀斑。自己已经够委屈了,有时候桂兰还会火上浇油:“看着你那张脸就让我难受,简直就不像是我生的,老大老二还有四儿谁像你啊让人看着就来气!”哎!三儿也恼啊,以前老大老二在家的时候,到他们家提亲的人是真是能踏破门槛呀!可如今……

总这么在家呆着也不是事儿啊。这不,村上姑娘好几个都到镇上学裁缝了,三儿也想去,一出口又被老娘骂了一通:“地里家里一堆活呢?两赔钱货已经出门了,你还能在家呆几年呢?就想着溜出去偷懒。老四又上什么鬼高中,都想活活累死老娘啊,一个个白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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