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晏澄:
为了纪念有些事曾经发生,不想再有遗憾,并希望有段只有你我的记忆可以珍藏,请你同我看一场电影,平安夜18点整我会在商业街的电影院门前等你。你的一生我只要一个半小时,来与不来自行斟酌。
邱叶衾
这算不得情信,充其量是张便条,终究是走了一条和郭雪荷不一样的路。
写完信后,邱叶衾翻开日记本,在那句“看山茶含苞待放”下加上了“不思量,自难忘。”日记本好似忽然沾染了风雪的气息,滑向了冰冷的深渊,从此再也没有快乐的文字。
窗外的雪停了,邱叶衾搁下笔踱到窗边,抹去玻璃上的雾气,对面楼里的灯也亮了。
“楼还在的。”
“你说什么?”郁洵美问她。
她望着窗外挑高声音:“没什么,雪停了,我们去堆个雪人吧。”
郁洵美柔顺,拉上温惠,三个人在操场上堆起了雪人。雪人堆得差不多了,邱叶衾给它插上干树枝当做手。
“你们看过《雪孩子》吗?”
“我没有。”温惠很肯定。
郁洵美想了半天:“我想不起来了,好像也没有。”
“《雪孩子》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看的动画片。”
“我爱看《花仙子》。”
温惠将浮雪拍实:“我最喜欢《蓝精灵》。”
雪人业已成形,堆在雪地里浑然天成完美无缺。
“你看它不是和我们在一起吗。”眼中清冽有泪。
夜色将一切掩饰得极好,泪水也没有流下来。
“邱叶衾,你今天怎么老说奇怪的话?”温惠狐疑。
“咱们别弄了,冻手。”被郁洵美岔开。
邱叶衾拍拍手,手套上的雪花飞散。温惠悄悄抓了把雪藏在身后,走到邱叶衾面前猛的天女散花,扬了她一身,邱叶衾也抓了一把却扬向郁洵美。
“你该打温惠啊,怎么打我?”
“我喜欢欺负你啊,有本事你打她呀!”
郁洵美果真抓了一小把雪扬给了温惠。
雪地里寒气逼人,玩得久了三个人都冷了,不知不觉退进寝室楼,笑着闹着回了寝室。
操场落回静谥,只有孤单的雪人守在那里,依然面向西方。
周五午饭后,便条才通过王嘉妹转交给苑晏澄。当天即是平安夜,时间是计算好的。上午课间操后,邱叶衾追上王嘉姝,这是分寝后她第一次找王嘉姝。
“帮我把这封信转交给苑晏澄。”
“行。”王嘉姝竟然没有迟疑。
选在平安夜当天是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中午一过,下午就会放假,谁也没有操心别人的兴趣和时间。选择王嘉姝也是算计好的,自己不能给,本班的也不行,苑晏澄班的更不可能,总之一个区队的都不好,即要和苑晏澄熟识也要与邱叶衾认识的局外人最好,那么只有王嘉姝。
只是王嘉姝毫不迟疑,甚至没有多问一句就答应下来,让邱叶衾非常意外,她准备好的说词竟全没派上用场。
午后,该走的都走了。
郁洵美趴在上铺:“我听说,平安夜商场都要开到十二点呢!我想晚上去逛逛。”。
温惠正往杯里倒热水,热气跳跃。
“好啊,我们去呗,末班车是八点,开到商业街怎么的也得九点了,十点前能回到学校,来得及。”
“你们去吧,晚上我有事。”
“那多没意思啊!”郁洵美一急坐了起来。
“我去借本书,一会就回来。”邱叶衾已出了寝室。
军校的生活干涩单调,也没有别的娱乐,幸好饭堂后面有一排小房,有几家店,还有两间书屋。去书屋的人不多,偶尔碰上一两个,大都不认识。邱叶衾经常一个人去,总选些散文集来看,看这种书的人很少,无人与她相争,选择余地异常充盈。
她抽出一本没看过的散文集交了压金就离开了。用这本书消磨了一下午的时光,心境平和安逸。
到了四点,她套上过膝大衣出了门。五点钟到了商业街,圣诞树和圣诞老人,圣诞帽还有烟花一样都不少,只是人少了些,星星点点还不成势。
邱叶衾走进其中,直奔目标。五点半她出现在电影院门前,十级台阶横在眼前。
她单手撩起衣摆,登上命运的阶梯,站上高高的水泥台,暴露在天寒地冻里,勇敢而绝决。
十二月末的冬天最冷,寒风断然掀起黑衣,残暴的撕扯不肯罢手。
六点,不见他来,天空扬扬洒洒飘起碎雪。七点,还不见他来,雪落满肩。八点,他终于来了,只是停在暗处不进不退,与寒风纠缠与自己挣扎。停得久了,想必是累了,终于打她身边经过,携了满城的风雪溘然长逝。
“就在这一刻,你在我心里逝去。我该用什么悼念这烟花般的爱情?我不能说我怨你,也不能说我不够爱你。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说起你,你已不在我心里。”
面目模糊的碎雪没去人影,将逝去的爱情下葬,只有冗长的独白用来随葬。
远处烟花零星初起,再来奢华满天,盛极之时猝然破碎,跌落一地残埃,终是唏嘘。
“邱叶衾,你怎么在这呀?”郁洵美在水泥台下叫她。
温惠也跟着叫她:“你快下来,别在那展览了,今天晚上咱们学校来了很多人。”
玉雕似的两张脸欢天喜地的仰在雪里,
邱叶衾一惊:我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竟然在它咽气之时公布于众。
“想什么呢?跟我们一起回去吧。”温惠上来拉她。
“这下举世瞩目了。”
“尽是怪话。”郁洵美也来拉她。
她任由她们拉着,听她们兴高采烈的讲这一夜的奇遇,这才发现这会人潮已将商业街拥满,快要无处下脚,最盛之时终于来了,可她们却要回去了。
“16路!快点,跑。”近视的温惠第一次眼快。
温惠和郁洵美直到把邱叶衾拽上公车才放开她,各自找地安身立命去了。
邱叶衾被放开了手脚,旋即反身下车,消失在平安夜的霓虹里。
她想停下,停在这个夜里,留住这一夜,今生不再的夜,趁还能留的时候走一个过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