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丽一身粉红连衣裙,衬得白白肌肤,白里透红,像三月里的桃花,风一吹,蝴蝶一样。自从上次分手后,再没见过木生了。春丽推着车,站在县城的大街上,四下张望,奢望木生像上次一样,突然出现在眼前。春丽看着身边走过的男男女女,心里恨恨的骂:“没良心的,不知道人家想你吗?”春丽推着车子慢走,突然又想起:“他说过,做啥口服液,要不我看看大药房,说不定…”。春丽找到一个平价大药房,扎好车子,推门进去,服务员迎上来问:“有啥帮到你?”春丽红了脸,点点头,拿眼四周望,服务员紧紧跟在身后。春丽停在摆口服液的架子上,服务员问:“谁喝?”春丽笑说:“瞅瞅。”服务员拿出一瓶说:“孝敬父母,我建议你选这一种。”春丽瞅不见人,又被服务员烦,只好找机会脱身:“嗯嗯嗯,谢谢。”边应付边朝外走,心里扑嗵跳。服务员看着奇怪地客户,哼了一声,又聚在一起,叽叽咕咕聊起来。
春丽恨恨骂:“男人真没良心。”然后骑上车,轻飘飘走了。
“啊铁,啊铁。”木生连连打了几个铁粉,摇晃着头。陈司机伸手揽上木生脖子,笑说:“小伙,有人想你了!”木生推开他:“切,怪热的,一身臭汗。”刘经理招呼说:“走,上车,吃饭。”
上了车,各就各位,桑塔纳左转右拐,一路跌撞,驶出村子,驶上进城的干道。虽说是柏油路,却仅容两辆车并行,又加之年久失修,到处大窟窿小眼睛。陈司机仿佛开上了盘山公路,在笔直的路上,画出S型轨迹。打开车窗,路边绵延相伴的水沟,流水乌黑如墨,浮着死老鼠、白色泡沫,恶臭真扑进来,陈司机忙摇起车窗。路上行人,往来如常,久于兰芝之乡,不闻其臭也。
陈司机恨恨说:“真臭。”木生转头瞅了一眼说:“习惯就好啦。”陈司机咬牙说:“闻一闻,少活十年。”马摄像木头一样坐,七魂飞了三魄,陈司机说啥全没听到,犹在感叹:“完美,完美。”刘经理拍拍马的肩头:“可惜,可惜。”马摄像侧身问:“可惜什么?”刘经理说:“太老啦,不好嚼,硌牙。两个软茄子,手感不好。”陈司机笑起来,声音盖过发动机:“咱哥俩搁伙计几个月,我才知你好这一口。”马感叹说:“一个乡下女人,冲她今天的表现,不拿金鸡奖,可惜了。你看,她不怯不惧,张口就来,还即兴表演,哭得恰到好处,不早不晚。那像一些人,见了生人张不开嘴,抬不起头,一锥子扎不出个屁,扭扭摄摄,像刚下轿的小媳妇。”刘经理认同说:“表演是一种天赋,生来就有,只不过水平差一点。女人像药一样,得包装。”马又说:“太震撼了。”木生回头问:“啥震撼?”马回味说:“两个茄子,一下跳出来,一点心理准备也没?”陈司机忙说:“人常说,闺女金奶,媳妇银奶,婆子铜奶。”马说:“铜奶也是奶。”刘经理一边附和说:“她什么话都能出口,无所谓,反正看一眼,又没损失。”马笑了:“有胆有识,有戏,脸皮厚,饥寒交迫。”陈笑了起来:“想了吧,晚上我送你。”刘经理起哄:“你三十如狼,她四十如虎,干柴就烈火。”马笑了:“瞎说,我就这品位。我就事论事,谈工作罢了,别扯远了。”
陈司机到了一个路口问:“去哪家?”刘经理征求意见:“老母鸡面叶、小柴鸡炖蘑菇,想吃啥?”木生说:“随便。”马摄像说:“客随主便。”刘经理又问:“陈儿,你呢?”陈司机说:“入乡随俗。”刘经理笑说:“靠,客气吧都。那今儿老母鸡,明儿吃小柴鸡。右转。”马又说:“真扯蛋,分开两家。”刘经理解释说:“祖传手艺,改改家,都不行。食不厌招牌菜老母鸡面叶,食为天小柴鸡炖蘑菇招牌菜。”木生说:“还传男不传女。”
车子拐了又拐,折了又折,来往的行人并不让行,只得慢慢开,肚子却咕咕地叫了。
刘经理想起一事,问马摄像说:“弟妹查不查岗?”马摄像耸耸肩:“查,内裤都翻翻。”刘经理笑说:“翻那有屁用啊?我老婆趴身上闻气味。”马摄像说:“你洗个澡得啦。”刘经理又问陈司机:“你家里呢?”陈笑说:“搜长头发,交功课。功课做不好,就骂我在外瞎搞。”刘经理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只要抓不住,睁只眼闭只眼,别过火。”
几个聊得火热,马摄像冷不丁冒了一句:“一女人,带两个孩子,种几亩地真不容易。”刘经理陈司机突然哈哈笑起来,陈司机来个急刹,车停了,他用手抹眼泪,笑完了才又上路。刘经理问:“木生,那女人一人在家,你确定吗?”木生不明所以:“嗯,一人带俩孩子。”刘经理拍拍马摄像的肩膀,笑说:“狐狸尾巴,露出来了。晚上让陈儿送你,几张票子一亮,包你爽够。”陈司机说:“很是,很是。”马摄像回过味来,笑了起来:“瞧我,嘴笨。我的意思,问她男人去哪儿打工了。”刘经理说:“越描越黑。”陈司机笑:“欲盖弥彰。”马摄像笑说:“你俩太坏了,我找木生说话,木生你说。”木生回头笑说:“在大连拣破烂。”马疑问:“有那么多破烂捡吗?”木生摇摇头:“不清楚。反正,有人抓钱,有人眼气,一年比一年去的人多,十室九空,村村见不到青壮男人。”马好奇地问:“拣破烂,赚钱的人多吗?”木生只好又摇头:“不清楚。有人发啦,能拣到成捆的钱,比如破鞋子里,鱼肚子里,酒盒子里。哄动十里八乡,许多人眼气,却搭不上帮。”
刘经理听了一会,问:“老母鸡面叶有什么说法?”木生说:“嗯!老母鸡肉硬,嚼不烂,营养价值却高,用文火炖成汤,大补,女人坐月子才吃。男人单吃汤流鼻血,才用来下面叶,面叶一片一片的,吸汤,吃在嘴里,那叫一个香滑。”马摄像听得出神,忙问:“没看出来,你年纪虽小,懂得不少。那小柴鸡,又是怎么回事?”木生说:“俺们这儿,管一岁的鸡叫小柴鸡。一岁的家养走地鸡,肉经小柴火一炖就烂,即嫩又鲜,要多好吃有多好吃。再配上蘑菇,那叫一个美味。”马摄像以手加额,叹说:“我突生一个梦想?”陈司机说:“别装伟大了,啥梦想?”马说:“我要走遍天下,吃遍中国,美食无处不在。”陈司机到了一个三岔口又问:“那边?”刘指路说:“右拐。越说越饿。”马问:“多远?”刘一指:“诺,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