Ⅶ
这一天我刚刚把要卖的饰品摆好，就被一阵汽车鸣笛声吓了一跳。一抬头，一辆灰色的Gallarrdo正好停在我前面的摊位旁。
由于这条街的两个尽头紧挨着两所学院的后门，经常会有一些奥迪宝马之类的豪车从这里开过。小忻还告诉我一个规律，她说周五晚上停在学校门口的车特别多，这些车主看样子都挺有钱的，而且上这些车的全都是女学生。有一次小忻的妹妹过来帮她看摊子，小姑娘眨巴着眼睛盯着那些正走上车的女孩子操着湖南口音可爱地问道：“为什么有钱的都是些大姐姐啊？”小忻无奈地回答她：“也会有大哥哥啊。”我被小忻这个迷糊的解释惹得拍腿大笑。
我盯着这辆挡住我的客流的Gallarrdo，诅咒它快点开走。看着看着忽然觉得那车里的人影有一点眼熟。
我正想着那人是谁，他已经开门下了车。
季秋晨——
他穿了一件米白色的毛衣，挂了条驼色的大围巾，正四下里张望着。
竟然是季秋晨，我赶忙低下头，顺手抓起面前一顶卖的大毛线帽盖在头上。
但季秋晨还是发现了我，在冬末的夜市街头一副寒酸模样的我，因为那套在他面前穿过的墨绿色卫衣把我出卖掉了。
“林蔓——”
我没应他，季秋晨跑过来一把抓掉我的帽子，我的黑色长头发落了下来。
“哈，你小样以为戴顶帽子我就认不出你来了么。”
小伎俩被他识破，我无话可说。
“你说说我都打了你几个电话，干吗不接，发你短信也不回。”
“你来这儿干吗。”
“问了小焰她说你在这儿瞎折腾，来看看。”季秋晨一如往常地嘻笑。
“季大少爷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那样潇洒么，要创业有六个零的资金，要工作去你老爸饭局上蹭几顿饭就OK了，而你这样碰几次小壁还要怨天尤人，咱们这种小老百姓不是跟你一条道儿上的人。”
我让自己尽量挤出一种看起来十分不屑的微笑，坚定地一字一句地告诉他。
假象是微笑，其实内心遍地都是忐忑。
我不能让自己再去见季秋晨，一见他，就无法忽略心底里掩藏着一个喜欢他的事实。我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他看穿，然后毫不留情地被他看轻。
“林蔓，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吗？”季秋晨忽然不笑了，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说话声音越来越轻。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说话。”季秋晨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命令我。
“有人来买东西了，你回去吧。”
这时候一个女生指着我面前的一对耳环问我多少钱，我报了一个价，她开始耐心地跟我讨价还价，几分钟后女孩付了钱，带走了那对看中的耳环。
我收好钱，一转头，季秋晨还站在那里。
“收好东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啊？”
F城靠着市中心的海滨路，有一个很大的海湾。而季秋晨带我去的地方，可以看到这个城市夜景最为华丽的海湾。
我们趴在沿路的栏杆上，可以看到海湾对面的夜市。虽然这个初春还在拖着冬天的尾巴，有点寒冷，但街上人流依旧很多。
“这里的夜景还是那么煽人，就像我们第一次来的时候那样。”
“是啊，所以再带你来看看。”
季秋晨转过头看着我，在我眼里的那些华丽夜景瞬间转变成了他深不见底的瞳孔。我突然有一种错觉，我觉得我从来没有弄懂过季秋晨。他是个绝顶聪明的人，或许从我开始喜欢他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我是喜欢他的，只是他成功地在自己脸上套上了一副“我不知道”的伪装。
“林蔓，你在夜市街上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出自肺腑之言？。”
“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我觉得我们之间已经有了太多的杂质，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和烦躁，或许连以前那种最简单的朋友都不能算了。但这又是为什么，我不知道。
“听说你跟黄倩伊在一起，是真的吗？”
“谁说的。”
“小焰说情人节那天在电影院看到你们。”
“不是，其实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我笑了笑，不再问他。他也不再辩解。
海滨路的路灯在暮色中全部亮起，光影泛动的海面有一点像破碎的琉璃，洒的整个海湾都是。这里的夜景笼罩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奢美。
“说你也一样爱着我……”附近的音响店放着某个歌星唱过的流行歌曲，整个街道都弥漫着空荡荡的煽情气息。偶尔有汽车和摩托车的声音飞过，搅乱这种奇怪的和谐。
我转过头，看着灯光下季秋晨的身影一动不动，风悄悄吹过，黑色的影子里他的毛发没有节奏的乱舞。
所有的沉默都成了黑暗里的梦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