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墨怎么样？”
“谁？”
“孙墨。”
“在我完全不知道孙墨是谁之前，请你细致地给我把他的容貌描述一遍，否则你随便丢个名字在那里，我怎么能武断地下结论？那不是对你丫的不负责么？”
我这句话差点惹来群殴之祸。
对面坐着的一群女生用眼神彻底秒杀我。佳佳立刻用手紧紧捂住我的嘴巴。我意识到自己的声音稍微洪亮了一些。
“佳佳，不能这么害羞，既然对他有意思，直接表白算了呗。既然是帅哥，前有狼后有虎，你身边随时都存在威胁。”我回瞪那群女生，看着她们聊得火热朝天。看这样子大概估计八九不离十也许就是佳佳刚刚所说的人物了。
“孙墨是何许人也，你连他也不知道？”佳佳眼里满是诧异。
“孙墨是何许人也，干我何事？”
“你丫还真是会装无知装纯洁啊，堂堂高一年级的级草，你连这个也不知道？读了一年高中，真是白活了。”
“佳佳，不带你这么损人的。感情美眉来学校读书是为了看帅哥来着？姐时刻记着姐姐崇高的人生理想——为了社会主义的伟大事业而奋斗。”
“快看快看，帅哥来了！”
“哪里哪里？”我忙顺着那丫手指着的方向呈一百八十度平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来往的路人。每一个男生都不放过眼球，争取一次性将帅哥看个够。
“咳咳。”佳佳故意将嗓子提到老高。我回过头来盯着那丫，发现自己这么容易就陷入了一场骗局之中。羞愧啊，作为一个淑女，陌陌怎能在别人面前如此肆无忌惮地表现出自己花痴的一面。这不是陌陌的本性，请相信我。
后来我才了解到，孙墨确实真有其人，长相也不赖，没有辜负年级之草的美誉。而关键是，人家的成绩也是一等一的优秀，每次都是全年级前十。
以前听说过相貌和才能是成反比的，见到了他之后，我才知道，我一直在无知地坚信一个错误的哲理。
初中时陌陌相信世界上是有帅哥的，初中毕业后陌陌才知道，帅哥是一大把，但貌似白马王子类型的人物实在不多见，要才情的没外貌，要外貌的没气质和内涵，内涵和外貌并重的却早已经名草有主，还多半是名草配名花。我们这群无名之辈只能暗地里对着心中偶像的离去而含泪默默洒落一地悲伤。
孙墨还真不是盖的，难怪让佳佳那孩子如此痴迷。人家虽然长得好看，却从来不把自己的外表当回事，从来不引以为豪。成绩好，也是谦逊低调。都说衣服是帅哥的面子，可是那丫一直以来都是两件校服换来换去，蓝白相间的单调颜色和简单的裁制，老土的样式，居然能够让他把一件肥大的，令所有高中生厌倦嫌弃的校服穿得有模有样。看到他，我才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由内而外散发的气质。
自称可以在帅哥面前一直保持矜持和低调优雅的陌陌再也忍不住了。宁愿让生命在流鼻血中消耗殆尽，也不想被因为花痴而生的相思之苦折磨致死。这是一种多么豪放的人生价值。
于是跟着那丫一起花痴了起来。虽说陌陌和佳佳都很平庸地属于花痴型女孩，但佳佳的姿色远在陌陌之上。其实如果说到追求，佳佳还是有机会的。
“我才不要，人家肯定看不上我。”
“你咋知道？”
“那么优秀的人，起码也得找个跟他一样优秀的才般配吧。再说了，人家眼光高着呢。高中以来从没传过什么绯闻，追他的女孩子不少，可人家到现在还不一样洁身自好？”
“你干脆说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算了。”
我严重鄙视她这个说法，感情在她眼里，那些追求孙墨的女孩子都变成淤泥了。唉，看来陷入爱情之中的女子，真是什么理智也没有了。看样子，我还得时刻跟她统一战线，否则真不知道哪一天那丫会为了孙墨跟我突然反目成仇了。
“看什么看？难不成我会吃了你？”佳佳大概注意到了我对其畏惧的神色。立刻像一母老虎一样豪气云天地差点将陌陌吼出了心肌梗塞。看来从今以后我们都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
我装出无比委屈的样子回敬她。那丫终于心软了下来。
“姐姐给你买阿尔卑斯棒棒糖，你丫的以后不要吵了。记住姐姐今天的恩惠，如果叛变，后果不堪设想。”
我果真拿到了一把草莓味的阿尔卑斯棒棒糖。我一边嚼着糖一边装出深沉思索的样子：到现在为止，我还不知道她所说的统一战线具体是指什么。是叫我不要跟那群女孩子一样盲目崇拜，做孙墨真诚的追随者，还是坚决对其暗恋孙墨的行为支持到底？话说，不管是跟她在一个战线，还是跟其他人一个战线，我们都是一群2B的花痴妹不是么？那丫果断说不想追帅哥，还装出一副比拜观世音还虔诚的态度膜拜孙墨，难道说她就一点居心都没有？
然而很庆幸的是，虽然我们都很平庸，却占据着一个优势：我们教室是相连的，也就是说，令佳佳憧憬无比的级草帅哥此刻只与她有着一墙之隔，距离不超过一百米。
“如果你实在抑制不住对其思念如潮的冲动，随时可以冲过去假装路过，不经意朝孙墨凝视一眼，说不定他就忽然对你一见钟情了。”
“要钟情早就钟了。我见了他有不下一百次，人家还是无心于我，唉，悲催的人生就是这样开始的。”
“要不，情人节的时候，你去给他送一大钟，暗示你对其一见钟情？”
“你丫活得不耐烦了？送钟……谁他妈想出来的馊主意。”
“文静。”迎面走过来的男生诧异地盯着佳佳看了许久。我只好再次提醒其保持镇定。
“也就是说，反正情人节的时候，你是一定会送礼物的喽？”我从话语里听出了玄机。
佳佳脸上忽然带着一种女孩子特有的娇羞。我会心地笑了。
从在佳佳那里第一次听到孙墨的名字开始，我就知道那丫对孙墨实在是用心良苦。比如几乎是每天上午或者下午，必定找借口要走出去经过孙墨的教室，看上其一两眼才肯罢休。我知道她丫其实一点事情也没有，更何况我们的教室在六楼，为了显得不是故意的，佳佳还特意从六楼走到一楼，在外面溜达一圈才上来。其实佳佳很瘦，说是为了减肥，显得更没有必要。
做课间操的时候，个子高的孙墨总是站在最后面，佳佳个头矮，却硬是要掺和进高个子人群中央，显得有些鸡立鹤群。
吃饭的时候，也总是拉着我的手第一个冲出教室。其实那丫不是为了能早点打到好的饭菜，只是听说孙墨每次为了节省学习的时间，都是抢在队伍前面的人。就这样，佳佳总是在给自己制造无数个时机，却又总会在这些时机中，自己心甘情愿地错过。
有趣的事情发生了。
佳佳一次肚子痛嚷嚷着要我陪她去医院打吊水。结果跑去校医院了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根本就不是什么肚子痛，那丫早先听说孙墨感冒在医院打吊水，连续治了一个星期，便忙不迭地跑了过来。
“你有什么病？”校医院阿姨的脸老是冷得像千年寒冰。
“我……我肚子痛！”佳佳随便应付了一句。
“哪里痛？”
“这里……不，是这里……”
“到底是哪里？”那阿姨脸上越来越不耐烦，我估计她肯定在想佳佳不是肚子有问题，而是脑子出了问题。
我看见佳佳那丫先是将手指着自己的腰际，而后又换成了胃部，然后又指着小肚子。
“你确定是这里？”
“嗯！”佳佳狠狠地点头。阿姨撇了其一眼，转身从药柜里拿出一盒胶囊。我定睛一看，丫的，居然是痛经止痛片！
“噗嗤……”我差一点笑出声来。
“阿姨，你给我挂吊水吧。”
“丫头，你没病吧？挂什么吊水？”
“我……我身子弱，需要补充葡萄糖。”
我坚忍着鼻涕眼泪，见那丫好不心疼地说出一串没头没闹的话，要知道在校医院挂一瓶水可是要花不少钱呐。
阿姨的脸色瞬间变得柔和了起来，白来的钱哪里不赚？遂忙正面凝色道：“嗯，我看你嘴唇发白，说话没精没神的，估计就是营养不良。这样吧，你先进去躺着，我一会给你开完药过来。”
佳佳屁颠屁颠地跑进挂吊水的房间环顾四周，看见孙墨正半躺在床上，左手挂着针管，右手拿起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就这里了。”孙家居然在孙墨邻近的床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你丫的，你现在就算是真正的病号了。可怜了姐还要冒着被老班责罚的危险熬夜陪你。”
“嘘。”佳佳食指抵住嘴唇，示意我闭嘴。
孙墨依旧没有注意到我们，那家伙完全像一个书痴。
“阿姨，谢谢您啊。”佳佳脸上堆起甜甜的笑意，阿姨点头满意地回敬。
佳佳丫头一直在床上躺了足足半小时，我们俩没话找话地谈天说地，讲到口干舌燥。第一次发现找话题是一件如此辛苦的事情。而且我们找的话题还要是足够有分量的，有趣的，能够引起帅哥注意的事情。
“你们……是九班的吧？”
孙墨忽然间将脸撇向我们这边，佳佳立刻停止了无聊的对话，连我也被吓了一跳。
“是，是啊。原来你知道啊。”
“嗯，很熟悉，毕竟是隔壁的邻居，总是走来走去的，也认识的差不多了。就是不知道名字，呵呵。”
“哦，我叫张佳佳。她叫小陌。”佳佳顺便将我的自我介绍也免了。但我看得出来她声音有些颤抖，脸色泛红，估计是不好意思了。
我随便找个借口溜了。属于佳佳的时间，真正是她努力争取的。我只能在心里为其祈祷，希望那丫不要一失手一激动从床上爬起来把挂吊水的铁架子打翻在地才是。
我估计那晚他们应该聊得很痛快。自从那天开始，佳佳便变得与往日不同了。她像换了个人一样地刻苦发奋，而对于孙墨，闭口不提。
“你们那晚到底聊了些什么？”
“什么都没聊，就闲话家常呗。”
“哟西，还对姐姐保密啊？要不是姐姐及时离开，你丫能有这样的机会么？还闲话家常？看来关系是亲近了不少啊。”
我故意调侃，佳佳却没有反抗。笑得甜蜜。我从她身上敏感地嗅出了一种味道，叫做幸福。
就算是佳佳不能和孙墨走在一起，至少，她愿意为了孙墨去积极地改变自己的生活，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心里时刻有那么一个人，值得为其想着盼着，记着挂着，值得将其作为自己的目标，不断上进，这是多么叫人羡慕的一件事情。
情人节那天，天寒地冻。佳佳的礼物真的送出了。自然不会是一个钟。倒底是什么东西，她不肯给我看，我也没有强烈要求。
孙墨还是拒绝了佳佳。说实话，这是在我意料之中的事情，佳佳更是能想得到的。
佳佳将流了一晚上的鼻涕眼泪全部擦在我干净的衣服上。暗恋一个人的感觉是痛而幸福着的，而残酷的暗恋结果，则是无休止的痛。
我不知道佳佳将其忘记需要多久，那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为了一个暗恋的男生而哭泣。但我知道，她肯定能够领悟一些了。而且，也应该满足了。
佳佳后来继续努力学习，考上了一个完全超乎老师想象的大学，而孙墨，听说他后来坚持复读，打算再一年冲刺全国顶尖高校。
我没有投入到他们任何一个人的生活之中，我已经说了我只是一个旁观者，第三人。旁观人有时候会幸运自己或许用不着经历那么多心力交瘁的事情便可以轻易领悟一些东西，然而有时候失落在自己心里，就像那些年，你们一起狂热追过某些男生的时候，我假装不去参与，有时候只是缺乏一种勇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