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书房，等候在廊下的玲巧急忙走来，担忧道：“小娘子怎地眼圈红红的？”
我强笑几声，拉起她的手，边走边道：“还不是说起了帝姬，心里难过。”她迟疑一下，伸手帮我戴上面纱，好奇地问道：“你和这位郎君说了什么？”
我看了眼四周，把方才与完颜宗贤的对话大概告诉了她，又叮嘱道：“这话只能烂在心里。”
她点点头，回身望了眼书房，问道：“他就是小娘子当年救玲巧时出手解围的那位盖天大王？我瞧着是个可以信任的人。”
我轻叹一气，无奈笑道：“不信任也没办法。”
其实对于完颜宗贤，我还是挺有几分好感。总觉得他不会对我撒谎，而且也没这个必要。他说他能护着柔福，我从心底里是相信的。
出了完颜宗贤的宅子，正要往城外走，却忽见合剌疾步迎来。玲巧“嗤”地一声笑出来，“这人怎地还在，莫非特意等着小娘子？”我耸肩一笑，硬着头皮停下了脚步。
合剌见我眼圈红肿，吃了一惊问：“你哭过？”我侧头道：“只是沙子迷了眼睛。”他拉住我的胳膊，口气有几分严厉，“沙子能把眼睛迷成这样？”
我不语，提步向大街行去。他跟着问道：“你是粘罕的义女，却在宗贤府中哭哭啼啼的，着实令人费解。”
粘罕……完颜宗翰，我想到他就来气，居然一直瞒着我浣衣院的事情。
见我不搭理他，合剌提高声音，喊道：“这位小娘，我在问你话呢。”我顿时无语，因忌讳着他那尊贵的身份，只好柔声软语道：“哎呀我听着呢。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他含笑不言，朝远处挥一挥手，有小厮牵着一匹马走来。我不禁咽下一抹唾液，瞧这架势，敢情是要骑马送我回去？
我感激地笑道：“不用麻烦您了，再说你我男女有别，共乘一骥多不合适呀。”合剌摇头道：“无妨无妨，咱们女真人没那么多规矩。”
话音甫落，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远远传来。我举目望去，登时睁大眼睛，那马背上健朗的男人，不正是兀术么！
正诧异着，一人一马已威风凛凛地奔过来。我往后小退几步，嘴里念道：“这家伙在大街上策马，简直就是扰民嘛。”
五步之外，兀术及时勒马，来回打量我几眼，哈哈大笑道：“可是颜歌？两年不见，个头愈发高了！”
我朝他翻了个白眼，兀术见状又大笑起来，目光不经意地一瞥，方才发现合剌的存在，“咦？合剌？”
合剌斜睨我一眼，不冷不热地应声：“侄儿见过四伯。”
兀术“唔”一声，旋即伸出长臂，向我道：“歌儿，我送你回去。”说毕，他俯身圈住我的腰，变戏法似地将我提上了马背。
“四伯！”
合剌出声叫住他，兀术懒洋洋地“嗯”了一下，问道：“还有事？”我脑袋晕乎乎的，顾不得与合剌道别，兀术已打马狂奔起来。
一阵疾驰过后，马速在城郊慢了下来。兀术低头笑道：“在塞里家门前，与合剌拉拉扯扯……颜歌，你小小年纪还真行呐！”
我脸一红，瞪他道：“说什么呢你！别瞎说。”他仍然不依不挠，追问道：“那你自己解释？”我拿手肘轻撞他，不悦道：“难不成我还不能出门散步？”
“散步？”
他轻笑，捏住我的辫子，搁在手里把玩。我心念一转，回头望着他问：“你可知赵桓如今关在何处？”
他盯着我，挑眉问：“赵桓？关你什么事？”我道：“他好歹曾经是我们的国君，关心旧主是天经地义。”
说毕，我作势下马，不耐烦道：“不说算了，我又不是非要问你才行。”他轻嗤一声，拽住我笑道：“你想问谁？合剌？塞里？”
我不说话，他嘿嘿一笑，紧搂我一下，好言好语地道：“赵桓与赵佶都在韩州，每日有吃有喝，好得很。”
好得很？这三个字亏他说得出来。
我问：“你不是在外打仗么？怎突然回来了？”他低头看我一眼，嘴角含笑道：“我说我特意回来看你，你相信么？”我朝天翻了个白眼，表示肯定不相信。
蓦地，我心念及一事，脱口问：“你可遇到一名叫做岳飞的将军？”
兀术一脸茫然，摇了摇头，“不认识，此人是宋国将军？”
草草估算时间，想必此时的岳飞刚入行伍，还没有什么名气，难怪兀术不识。
兀术见我不再问，利索地翻身跳下马。正纳闷着，他猿臂一举，猝不及防地扯掉我的面纱，咂嘴道：“嗯，不错不错，粘罕眼光甚好。你儿时虽可爱，却肉嘟嘟的，我还曾担心你会长歪咧。”
我瞪他一眼，掐腰得意一笑，“我们汉家儿女，样貌皆是一等一的好。”
他不予置否，将手伸给我，“下来吧，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我好奇道：“真的？远不远？”
兀术笑一笑，乌黑的眸子闪过一丝诡秘。我立即惊醒，挣扎着说：“你你你要带我去哪儿？”
刚说完，他的脸无限放大，一股男人的阳刚气息逼得人喘不过气。我急促呼吸，微张的双唇猛地一暖，竟是被兀术偷吻一记！
初吻！我在古代的初吻就这样没了！
我又惊又羞，推开他的脸，怒斥道：“混蛋！”
“哈哈……”
他放声大笑，一脸促狭地道：“我应该是第一个吧！”说完夹一夹我鼻子，坏笑道：“真是抱歉，谁叫你实在是太秀色可餐了！”
我重重地哼道：“我要告诉义父！你欺负我！”
兀术忙堆起笑，恬不知耻地哄道：“好歌儿，千万别告诉他。除非你想我被抛尸野外，你就尽管告状吧！”我白他一眼，“别贫了，快送我回去。”他嘻嘻一笑，做低伏小地伺候我上马。
几天之后，兀术再次离开会宁，奔赴战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