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湖啊,之所以被叫作阴湖是因为这水里生活的鱼类只有一种,黑色的,被漓县方言大概称作是碧球子的鱼。
这种鱼煮汤吃味道还行,肉却太过粗糙。
因为生物少,所以阴湖特别的平静。而且阴湖的湖底都是清一色大块大块的白色的浑圆的鹅卵石。
碧球子们喜欢把黑色的卵产在卵石上,透过水的折射看,一颗颗卵石像极了人类的头骨。所以,阴湖才叫阴湖。
我第一次见到阴湖,并不是在上霾风山的时候,那时天色已暗,而且我在混乱中根本无暇顾及那些东西。我第一次看到阴湖,是在后来,夏小正带我下山的时候。
那时,我唯一的感受就是,我希望,我的心和阴湖一样。
言归正传。
这时,我还在和大当家走在小洞天的邻洞。
“到了。”我们终于来到洞外。坐在温泉边,看泉水冒出温温的白汽,月亮也是萦萦的白,而且是圆月。
没有人说话,四周都是安静的,除了蝉鸣,各种喧嚣声离我们远了。我望向远方,层层的黑暗中缀着星星点点的灯火。再远一点的地方,灯火聚成了一片。我伸出手指,指向了那边:“那是什么地方啊?”
在这样的地方和景色下,人的心大概是会柔软的。
“唔......”大当家顺着我的手望去,“那是漓县的中心。也是一个比较繁华的地方了。不过比不上莽州。”他望向远方的目光有些涣散。
“莽州啊......就是那个‘南叶北白’的叶家所在的地方吧?”我轻轻地问。
“嗯。”只听得一声轻应,便再也没有声音。
夜晚的风有些凉,我转头,看见大当家斜靠着山石,风吹着他根根短发,像草原上的青草,精神的摇摆。借着月光,我看见他灰青色的领襟也在山风的“簌簌”下大力的翻飞,意气风发的样子。我心中有些暖了。
我找到之前九葵放衣服的那块干净的白石,坐了上去。有些硌骨,也有些凉。我用双手环抱起自己的腿。我一个人的时候总是爱这样子,像是这样才能有安全感似的。
然后目光痴痴的望着水面上圆月的倒影。风吹过的时候,它就碎成一片片的鱼鳞,银色的鱼鳞。
大当家看了看我,大概以为我是冷了,脱下自己的外袍递给我。我摇了摇头。
他说:“阿白,你要是觉得凉,可以泡泡脚的。”
我还是摇头。这和冷不冷没关系。山里的夜确实是凉的。
他却不管我的反应,走了过来。他可真高大啊,我坐下后就更显的他高了。我仰着脖子看他,白月给他投下的影子把整个我覆盖了。影子似乎也有了厚度,有了温度。
可是我有些害怕,手缓缓的挪到了大腿上的短剑柄上。
他突然动了,我一惊。却见他蹲了下来,然后大概是想温柔地吧,只是大块头的男人实在是很难表现出温柔的样子。我往后靠了靠,他没做什么。
只是当他用手握住我的脚的时候,我的心突然就乱了。
那种很微妙,难以用语言形容出来的感觉沉淀在身体里,让我止不住索瑟。他只是替我抹去了鞋袜,然后把我的脚放进了温泉里。
水温有一点点的烫,我险些忍不住要把脚缩回来。但是,不能否认的是,这水实在是太舒服了,在我身上流淌的凉意和温泉所带给我的感触在身体的某一处混合。着实有些让人着迷。
他就像一位慈父,温柔的,小心的看着我的脚。我把脚在水中踢来踢去,以便更好地感受水的温度,溅起的水花不仅仅溅到了我的身上,也溅到了他的身上。他只是笑。笑得让我觉得他是失去了爱女的父亲。我总觉得他是一位父亲。
所以,我就突然感到自己变小了,回到了年幼的时候,爹和娘给我洗脚的时候。大户人家,都是仆人伺候的,这样温情的场面,其实见的很少很少。我眨巴眨巴眼睛,摇头甩去奇怪的念头。
他还在观察我的脚。透过清澈的温泉水观察。弄得我很好奇,也仔细观察起来。
我把脚缩向我自己一些,微微蜷起脚趾。我的脚一点也不好看,好看的只有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她们足不出户,脚就娇嫩洁白的像一朵莲花。
而我,已经过了五年的平民生活了。更何况,我自出生脚趾就细且长。小时候娘请洛都著名的天师来为我看过相。当天师看到我的脚的时候表情突然一怔。然后,写下几个字,连钱都没拿就离开了。
那几个字娘叫我背在脑子里,她说,这是你的命。
那几个字是:离落成白染流年。
这也就是我为什么帮离取了这么个名字的原因。我总觉得,这大概是命,从那一刻起,我的命应该有我自己掌握了。
又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啊,我苦笑了一下。把心放回到温泉里。
我看到我的肤色是浅浅的蜜色,但足部因为从未受到阳光的照射,白的有些不切实际。在月光下甚至隐隐泛出青色。指尖的血液流动的很通畅,所以微微的发红。
我的脸也在微微发红。任何一个女孩子,被男人这么盯着叫看很久都会觉得难堪的。
“那个......大当家......”我开口了。
“我叫叶者。”大当家咧嘴一笑,大概意识到我的感受,背过身去,和我背靠着背坐下了。
脱离他的目光,我狠狠的松了口气。
但是!叶者......叶者!
我瞪大眼睛:“你是叶家的人!”
“是。”他说,语气没什么变化,没什么情绪,也听不出笑意。
叶家,叶家......我突然想到了,结合叶小周那时的说辞......叶者.......叶者!
我突然想到了正事,他说,他要娶我。
我迟疑了。记忆混乱的,如洪水一般的涌入我的脑内。让我一时不知道如何反应。我不记得很多东西,它们埋在记忆深处。现在被“叶者”这个名字全部勾了起来。
“你白梨注定要嫁入我叶家的。我是叶家长子,我叫叶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