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爹去世,客栈留给了武大郎。刘小娣跟在他屁股后面,像一只硕大的跟屁虫。她喜滋滋地帮武大郎翻新客房,修葺厨房,还主动揽下了给所有缺胳膊断腿的桌椅板凳安装假肢的活计。
武大郎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变成一间客栈的老板。回想起当初在清河县走街串巷卖炊饼的日子,简直恍若隔世。当客栈里的所有一切都烙上了武大郎自己的烙印之后,他腰杆挺得直直的,站在客栈门口,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刘小娣好像比他更要开心。
她去前面的镇子里招来两名手脚麻利的年轻人,一个做小厮,一个做跑堂。在武大郎琢磨新菜式的时候,她就自告奋勇地扛起锄头,将后院开垦出来,做了菜地。
她做的这一切,武大郎都看在眼里。每当武大郎出现在附近,她无论正在忙什么,都会冲着武大郎绽放一个最美的微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武大郎每次都装作没看到,匆匆离开了。
时间一晃就过了大半个月。武大郎也躲了刘小娣大半个月。
刘小娣的性子是直来直去型的,她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武大郎,每天冥思苦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终于有一天,她忍不住了。趁着客人们都吃过了晚饭,回房休息去了,她冲进厨房,将正欲解下围裙回房休息的武大郎,堵在了厨房里。
“武大哥,陪我喝一杯吧!”刘小娣举着手里的酒壶,朝武大郎晃了晃,得意道,“我专门去前面镇子里打的,好酒。你的客栈开张了,咱们还没庆祝过呢!”
武大郎看了她一眼,惊觉刘小娣的头发已经不知不觉间没过了一大截脖颈,快要逼近锁骨了。
“干嘛盯着我的头发,上面有脏东西吗?”刘小娣明显会错意了。
她这么一问,武大郎连忙收回自己的视线,靠佯装收拾灶台,来掩饰自己的慌张。
“武大哥,去喝一杯呗!”刘小娣继续邀请道。
武大郎收拾完毕,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然后慢慢说道:“女孩子家家的,胡闹。”他话说的简单,刘小娣却一下子就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武大郎意思是说,女孩子就该注意自己的身份,不要随便喝酒,这样太胡来了。
她莞尔一笑。半个多月了,武大郎终于跟她讲了一句话,可喜可贺。她再度举起酒壶,在武大郎眼前晃了晃,调皮地说道:“你要是不陪我喝,我一个人就会躲到你们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喝闷酒!这一喝呀,肯定就喝多了!喝多了就会撒酒疯,到时候就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疯狂事儿啦!”
果然,这几句话戳中武大郎的软肋。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从碗橱里拿出两个小酒盅,又顺手拿了一盘卖剩下的花生米,跟在刘小娣身后,来到后院的石桌前。
这一套石桌石凳,也是刘小娣添置的。为的就是花好月圆的时候,能够和她的武大哥一起,坐在这里一边品酒煮茶,一边借着自家菜地里绿油油的菜蔬,欣赏天上的美景。
今天就正好,月圆之夜,月朗星稀。他们两人往桌前一坐,倒还真挺像那么回事的。
刘小娣给武大郎斟满一小杯酒,再给自己也斟上。两人废话一句也没说,干一杯走一杯,喝得倒是干脆。
原本刘小娣的身子弱,沾酒就倒。武大郎也从没有喝酒的习惯,酒量很差。但是要经营客栈,总得从镇子上的酒庄买酒,若是自个儿品不出个一二三,很容易被无良奸商坑了。所以,他们两人慢慢就学会了喝酒。只不过酒量依然不大罢了。
这不,才碰过几杯,酒入愁肠,目光微醺。两人都有几分醉意了。
刘小娣把玩着手中粗糙的酒盅,琢磨着将来挣了钱,要给武大郎多添置几套上好的瓷器。酒杯啦、盘子啦、碗啦,都要上档次才行。这样以后碰到大人物来客栈打尖住店,都能拿出来撑撑场面。
一想到将来这个客栈的生意会越来越红火,刘小娣的眼睛都笑成月牙儿了。她一边给武大郎倒酒,一边问道:“武大哥,你现在开不开心,幸不幸福?”
武大郎注视着她,借着酒胆儿,终于从眸子里流露出了一丝热烈的期盼。他微笑着看着刘小娣,慢慢地说道:“开心是开心……假如……俺能够达成一桩心愿,就真的幸福了……”
“哦?哥哥还有什么心愿没有达成吗?”刘小娣讶异地站起身来,晃晃悠悠地绕着石桌转了一圈儿,忽然想通了什么,一拍脑门儿,大声说道:“我知道啦!”
武大郎心中一颤。她真的知道了吗?她终于知道了吗?
“武大哥放心,你的心愿,就是我的心愿!”
武大郎的心开始狂跳。原来她真的知道!她终于意识到了吗?!
“从明天开始,我就去找镇上最出名的媒婆,让她们给武大哥把华阴县最贤淑最漂亮的姑娘给找来,做我的嫂嫂!”
武大郎浑身一僵,眸子里的亮光迅速地暗了下去。
刘小娣实在是太过迟钝了。不过这不能怪她。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她就从没打过武大郎的主意。并不是因为她嫌弃他什么,相反,在她心中,武大郎是极好极好的。但是这种好,就像血浓于水的亲人一样,她从没想歪过。并且,为了不耽误武大郎,她确实真心实意地将“找个好嫂嫂”这件事,放在心中的第一位。
更何况……
武大郎从来没有向她表露过心迹啊!
“哥哥,你现在不同往日了,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也算是事业有成的小老板了!挑媳妇儿的时候,一定要眼光高一点,挑最好的那个才行,知道吗?”刘小娣仍然兀自吐露着自己心中的小算盘。
武大郎的脸色已经不能再难看了。他愤愤地起身,“啪”地一声,将手中的酒盅摔在地上,拂袖离去了。
刘小娣一怔:“武大哥,你怎么不高兴了?武大哥你别走啊,酒还没喝完呢!”刘小娣迈着混乱的步子,想要去追武大郎,却被石凳绊住了,她整个人都软绵绵的,瘫倒在石桌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深夜,起风了。武大郎站在自个儿的房门口,手里拿着一条毯子。他看着在石桌前打着呼噜睡得没心没肺的刘小娣,心中五味杂陈。他很想走过去,给她盖上毯子。就像她第一次出现在他家里时,他给她盖上一件衣服那样……
可是犹豫再三,武大郎还是放弃了。
她心里没有自己,定是觉得自己根本配不上她吧。你看她身边围绕的那些汉子,哪个不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她怎么可能看上自己……所以,从这一晚开始,死了这条心吧。
武大郎看了院子里的刘小娣一眼,转身进了厢房。
第二天清晨,刘小娣是被冻醒的。从那个早上开始,她就喷嚏不断。也是从那个早上开始,武大郎似是铁了心一样,再也不肯与她说一句话。哪怕一个字。
刘小娣郁闷到了极点,耐性也被故意找别扭的武大郎给磨光了。她干脆经常在镇上晃悠,和各色各样的媒婆一起,蹲在集市上,上三路下三路地打量路过的姑娘。到了晚上,她才披星戴月地回来,倒头就睡。睡醒了,又匆匆忙忙地出门。
有一日,在她出门之前,少华山上的几名小山贼,给客栈送来了一面招旗和一面牌匾。上面是龙飞凤舞几个大字:“大郎客栈”。负责送东西的小山贼说,这旗子和牌匾,都是山寨里的神机军师亲手做的。正因为是亲手所做,不免多费了些时日,所以现在才送来,希望刘大哥和刘二哥不要介意。
这刘大哥指的就是武大郎,刘二哥,自然就是刘小娣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刘小娣每天去镇上看姑娘也看腻味了,她招呼着小山贼将旗子和牌匾挂好,就抱起前几日新买的好酒,跟在小山贼后面,上山去拜访一下这位神机军师。
时间距离她和武大郎月夜饮酒,却不欢而散,已经过去了三四天。刘小娣那一晚感染了风寒,至今都没好。
也不能怪别人,都赖她从过去就养成的坏毛病,生病了不爱吃药。穿越到了古代,只能吃中药,光闻一闻就够呛了。
因此,在上山的路上,她仍然喷嚏不断。
带路的小山贼见状,忍不住开玩笑道:“刘二哥,你看你身子这么弱,得个风寒就跟快要了你的命似的!倒是和你这副娘儿们一样的相貌,挺般配的。”
“呸!”刘小娣气不打一处来,“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拆了你的胳膊!”
刘小娣的能耐,小山贼们大多见过,没见过的也听说过了。于是他连忙摆手,把话题转移到此行的目的——神机军师身上去。
“反正你要去见军师,就捎带让军师给你诊诊脉,开几副草药调理一下吧!”
咦,这神机军师,看样子不光字写得好,活儿做得细,居然连治病也会。刘小娣心中纳罕,对这位军师更加好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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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梦有话说:看多了粗野的习武之人,是不是有些腻味的呢?下一章换一位风度翩翩的儒雅大叔出场,希望大家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