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娣看了看身上的衣衫,原本裂开的大口子,经过军师朱武的缝补,完全没了痕迹。衣衫光洁如新,一点破损过的痕迹都看不出来,真真是天衣无缝。
刘小娣讶异,即便是在科技发达的二十一世纪,技术高超的裁缝也很难做到这一点。她站起身来转了一个圈,惊奇地发现,这件普通的男式短打,经过朱武的手之后,居然变得收腰了!
这样一来,她本就傲人的臀部曲线就再也无法隐藏了。
“军师先生,为什么你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擅自改了这件衣裳的款型?腰部收的这么细,我……我穿出去怎么见人呐!”刘小娣不满道。
朱武此时已经收了针线,走出厢房,站在院子当中。他手持一把小黄米,正弯腰俯身,悠闲地喂着满院子的鸡鸭鹅。看那样子,颇有一种深山隐士的感觉。
他听到刘小娣的抱怨,淡淡一笑,不以为然道:“寨主喜好宽肩窄腰的服饰,因为这种服饰,更能衬得他身量强健优美。你来之前,朱某正在为寨主赶制新衣,便顺手也将你的改成了收腰的款式。”
“寨主?”刘小娣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难不成你说的是史进?”
朱武微微一笑:“正是。正因为寨主对服饰颇为讲究,才逼得朱某的绣工越发精进。”
那个史进,也太自恋了吧!他不光对自己的肌肉那么在意,没想到连衣服都要穷讲究!一个破山贼,在意这些东西干嘛!真是变态!
刘小娣忍不住腹诽一番。她大喇喇地一屁股坐在北厢房的门槛上,用胳膊撑在自己的下巴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朱武与鸡鸭鹅“嬉闹”。
她实在想不通,这么厉害的一个人,明明野心很大,为什么不去考取功名,报效朝廷,却选择窝在这偏僻的少华山上,当一个小小的山贼?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就能做到终日与家禽作伴,并且心甘情愿为山寨里的兄弟们缝补衣裳呢?
刘小娣的性子,向来都是心直口快,想到哪里,便说道哪里。
这不,话还没过脑子,她就直接问道:“军师先生,你说天底下的爱好有许多种,为什么你哪个不挑,却偏偏喜欢做女红呢?你觉不觉得这个爱好……稍微有那么点娘?”
朱武的眸光一凛。上一秒,他还在悠游自在地喂那只趾高气扬的鹅,下一秒,他的指尖处已经露出了五根银针。这些银针在阳谷的照耀下,折射出刺目的光芒,正中刘小娣的双眼。
刘小娣只觉眼前一闪,耳边有冰凉的寒风吹过,伴着嗖嗖的风声,她就被五根银针,钉在了门上。
那五根银针,有两根钉在她的手腕附近,另有两根卡在她的脖颈两侧。最后一根,已经射在了她的咽喉部位。
这银针飞出的速度之快,力道之重,中的之准,皆让刘小娣心惊胆战。
倘若针尖上有毒,那么今日,刘小娣的性命,就要葬送在少华山上了。她很想问问朱武,到底有没有毒。但是咽喉部位的传来的丝丝凉意,让她不敢开口,生怕一不小心,就驾鹤西去了。
害怕归害怕,刘小娣的气势仍不输人。她死死地瞪着朱武,那眼神冷得能将对方杀死,仿佛在说:“不就是说了一句你的爱好有点娘儿们嘛!至于下这么狠的手吗?!居然放暗器,来阴的,不是英雄所为!”
朱武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他是何其聪明的人儿,上知天命,下知地运,这么明显的眼神,他自然只需看一眼,便心中明了。
“银针无毒,敬请放心。”朱武从容回答。
刘小娣不敢说话,只能再次瞪了对方一眼。那意思是说:“射中我的咽喉,一定会危及生命的!白面书生,下手却如此狠毒!卑鄙!”
朱武看懂了她的意思,这次并没有理睬她。他悠哉悠哉地走到院子角落里的草窝边,缓缓地将衣袖挽起,将自己光洁纤细如女子一般的手臂,伸进去摸索了一番。然后他微微一笑,便掏出了两颗鸭蛋和四颗鸡蛋。
他笑盈盈地走到刘小娣面前,俯身,仔细地注视着刘小娣的双眼,直到将刘小娣看得浑身发毛,再也没心情瞪他,他才满意地转身,进了厢房。
片刻之后,他拿着一只空碗,再次出现在了刘小娣的正对面。他举起两颗鸡蛋,对着刘小娣咽喉处的那根银针,轻轻一戳!
刘小娣认命地闭上了双眼。旋即又很不甘心地睁开。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死在一根针下!她不甘心!这死法太窝囊了!
然而令她惊讶地是,她没有死。朱武借着那根针,给两颗鸡蛋的尾部开了小口,然后仔细地将蛋清倒入空碗之中。
骗人的吧!刘小娣在心中郁闷道。他这力度也把握的太好了吧!这种敲法,居然也没把针戳进自己喉咙里去?害她白白虚惊一场!太过分了!
此时,朱武已经倒出了两颗鸡蛋的蛋清。他的双眼促狭地眯成两条缝,仿佛是故意的一样,又举起了一颗鸭蛋,再次朝刘小娣咽喉处的那根银针撞去。
不是吧!还来!这鸭蛋可比鸡蛋重多了!一定会把银针撞得戳进自己的喉管里,然后鲜血像喷泉一样噗噗噗地喷出来,再然后……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啊!这军师,太狠毒了!
刘小娣在心中骂着,忽然想到一句话:生亦何惜,死亦何惧!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这么想着,她勇敢地睁开眼睛,冷冷地注视着朱武,那眼神是在告诉对方:“下辈子,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熟料,这颗鸭蛋,非但没有将银针敲进去,相反,在银针触碰到鸭蛋的一刹那,被朱武轻巧地抽了出来。
“你可以开口说话了。”朱武满脸嘲讽地看着刘小娣,然后以快得几乎看不到的速度,收了剩下的几根银针。他将装满蛋清的碗推到刘小娣面前,淡淡说道:“把这些敷在手上。”
他的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刘小娣愣了一下,便明白这些蛋清是用来缓解自己手上的伤痛的。一时间,她又是感动,又是恼怒。
令她感动的是,从没有人关心过她的拳头。她与朱武只是第一次相见,他便发现了自己手上的伤,并且记挂着要替她缓解疼痛——虽然那种疼对于她而言,根本不值一提。但正是细微之处,才能看出对方的体贴。
然而令她恼怒的是,他!居然用针吓唬她!害得她一度以为自己这条小命,今天就交待在这里了!
刘小娣气愤不已,恼怒完全盖过了感动之情,她一把推开那只碗,碗里的蛋清洒出,眼看就要泼到朱武的身上。
朱武脚尖一动,刘小娣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步伐,他就已经移动到了刘小娣的身后。那蛋清却全部洒到了地上,还溅了些许在刘小娣自己的鞋上。
“朱某好心好意为你治疗手上的伤,你为何恩将仇报?”军师朱武问道,语气依然是淡淡的,仿佛这件事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儿。
“我恩将仇报?!”刘小娣立刻炸毛了,“你拿银针扎我,若是稍有一丝一毫的偏差,现在我已经有进气没出气,死得透透的了!你还好意思说于我有恩?!这手上的伤,我早就习惯了!根本不需要治疗!”
眼看着刘小娣将拳头伸了出来,朱武足下又是一动,便轻松移动到了离刘小娣远一些的地方,他轻蔑地看着她,冷冷地逼问道:“天底下的爱好有许多种,为什么我却偏偏喜欢娘娘腔地做女红——如此不礼貌的一句话,是出自谁之口?”
“我……”刘小娣被呛得哑口无言,她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很是不好意思。她知道自己的脾气,太过直率,说出来的话很容易得罪人的。经过刚才的“较量”,她知道自己很可能不是朱武的对手,若不是对方下手有分有寸,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好汉做事好汉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刘小娣脸蛋一垮,将瞪得铜铃大的眼睛收了回来,然后坦荡荡地道歉:“对不起哈……我就是这么个毛躁的性子,说话不过脑子……你反正也惩罚过我了,就别往心里去了呗!”
“嗤。”朱武没有看她,只从牙缝里挤出一丝不屑,“江湖险恶,人人都小心谨慎。身为女子,更要少言少语,才能保得自己性命!若你这性子不收敛一些,将来如何能成大事!”
听到朱武这番话,刘小娣心中不免纳罕。听他的语气和内容,非但不像是在怪她,反而像是在教导她一样。可见这人也是有几分肚量的,不是小气鬼。只不过……他干嘛把事情抬到那么高的高度去啊……成大事什么的……自己明明从来都没想过……
“唉……”军师朱武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他看到刘小娣凝眉思索的样子,就知道此人根本没有一点点野心。一丝失望之感爬上了他的心头。
他最擅长卜卦,从来没有失手过。最重要的一卦,也就是与自己的命运息息相关的那一卦,居然与这名女子的命运纠缠在了一起。看着这女子没心没肺的样子,纯粹就是个空有一身蛮力的傻大姐嘛!为什么自己的命运会和她有关?!
难道……这一卦,算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