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军师先生,你在想什么?难道还在生我的气?”刘小娣挪到朱武面前,用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将他从失神中唤了回来。
朱武回眸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用手拧着衣角,脸蛋也涨得红红的,倒还算有些女孩子的娇羞之感。朱武的心,一下子就软下来了。对方毕竟是个女孩子,他不该像方才那样失态,居然还动用银针去攻击她!
怪只怪,自己对刘小娣期待太高。谁能想得到,这刘小娣,性子毛糙的完全超出他的预想,言行举止也都完全不按照套路出牌!朱武自顾自地懊恼着。他不明白向来平心静气的自己,为何会对刘小娣的一句话反应如此激烈。要知道,少华山上开玩笑说他“娘”的人,不计其数,他从来都是一笑了之的……
然而,刘小娣这个假小子,怎么可能有娇羞的时候?!她之所以这么欲言又止,是因为……
是因为过去的一件事。清河县的书生,颜如卿。那是她无意间伤害的第一个读书人。她害得他成为了整个清河县的笑柄!在很多个午夜梦回的时候,她都会梦到那个颜如卿,因为克服不了那件事带给他的心理障碍而自杀了。
刘小娣很担心朱武会和颜如卿一样……
真正的英雄,要在赛场上厮杀,要在战场上退敌,却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害得别人失去活下去的信念!颜如卿的事情,她已经无法弥补了,对方无论生死,都只能听天由命。但是朱武的事情,却还有转圜的余地。
“这样吧,军师先生,我再一次真诚地向你道歉!”刘小娣将手臂一甩,作了一个标准的揖,郑重地对朱武说道,“你们读书人,脸皮都薄,我不该……哎呀!反正,说出去的话,也就再也收不回来了!再纠结那些也没用了,只要能弥补你受到的伤害,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朱武闻言,脸色立刻就变了。
“什么叫‘你们读书人,脸皮都薄’?你!你!”朱武被气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千算万算,就是算不到这个和自己命运纠缠在一起的女人,居然是这么个性子!居然这么不会说话!
刘小娣也有点恼:“哎呀!军师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就别在意那些细节了好吗!我不是说了吗,只要能弥补你受到的伤害,让我干什么都行!”
“真的?干什么都行?”朱武瞬间冷静了下来。既然刘小娣是命中注定的那个人,那就只能接受这一切,并且在这个基础上,尽量改造她了。
刘小娣发觉朱武的语气里带着很明显的兴奋,立刻有了一种不良的预感,她将双臂护在胸前,大声呵斥对方道:“流氓!当然不包括那种事!”
“哪种事?”朱武纳闷,忍不住多看了刘小娣几眼。
刘小娣这次干脆举起了拳头,全身都进入了戒备状态:“你还看!再看我把你眼睛挖下来!”
朱武这才恍然大悟,他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把羽扇,一边大笑一边颇有派头地扇着扇子,笑够了,才悠哉悠哉地说道:“刘姑娘抬举朱某了,你放心,就算你拿刀架在朱某的脖子上,逼朱某对你……对你行男女之事,朱某也不会那么做的。”
“朱某宁愿咬舌自尽!”朱武说完,还双手作揖朝着天空,以示郑重。
“我呸!”刘小娣暴走了,她还从来没碰到过这么无耻的男人!不,确切地说,在穿越之前,这样的男人她见得多了,几乎每个出现在她身边的男人,都是这样一副“宁死也不跟她有半点感情或者肉体瓜葛”的架势。
朱武方才的反应,唤醒了她过去的记忆,深深地刺伤了刘小娣的心。
与穿越前的反应一样,刘小娣没有用拳头发泄自己的愤怒。她选择了逃避。她死死地咬着嘴唇,浑身都因为愤怒而发抖,她没有再看朱武一眼,而是冷冷地转身,径直朝外面走去。
她需要尽快回到山下的客栈里。因为客栈的后院,挂着一个沙袋。她要狠狠地将沙袋揍一顿,揍到自己的双手麻木为止!
朱武看到刘小娣如此强烈的反应,吓了一跳。他足下一动,立刻挡在了刘小娣身前,大声问道:“方才你不是说,朱某让你做什么事,你都会答应的吗?”
刘小娣克制着自己的愤怒,机械地抬头,对牢对方的双眸,咬牙切齿地说道:“说,你想让我做什么事!”
朱武的双眼眯成了两条细缝,他的薄薄的唇瓣弯出一个恶作剧一样的笑容,淡淡说道:“从明日起,你每日到我这里来,练三个时辰的女红。”
“你说什么?!”刘小娣暴怒。这个人是故意找自己的茬吗?!她怎么可能学女红!还不如杀了她算了!一想到自己坐在那里学绣花的样子,刘小娣恨不得放火烧掉少华山……
“有种你就再说一遍!”
朱武的眼睛眯得更深,他没想到这个要求会令刘小娣的反应如此精彩:“从明日起,你每日到我这里来,练三个时辰的女红。怎么样,这次挺清楚了吗?”朱武一字一句地重复道。
刘小娣立刻将方才的痛楚抛到了九霄云外,她逼近朱武,本想眼对眼鼻子对鼻子地逼视对方,无奈身高有限,还得仰视才行。但这不妨碍她的气势,她也一字一句地回答道:“不!可!能!”
朱武立刻掏出那把羽扇,一边扇,一边哈哈大笑了起来:“方才不是有人对朱某说,只要朱某要求的事情,她都会去做的吗?”
“你!”刘小娣郁闷透顶,她将语气放缓,但仍咬牙切齿地问道:“能不能换一个要求?除了做女红,其他的,我都能答应。”
“不,就是学做女红。”朱武丝毫不肯让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莫非刘姑娘,这么快就要食言了?”
“……”刘小娣郁闷不已,她的双拳已经握得骨节分明,上下颌也不断接触对方,发出愤怒的喀嚓碦嚓声。她与朱武对视着,仿佛在进行无声的较量。
最终,她还是败下阵来:“好,就按你说的做。明日卯时,我一定会来敲门。”
“好,一言为定!”朱武白净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他转身对着自己养的那只鹅说:“骆宾王,替我送客!”
这家伙好大的口气!居然给鹅起这么一个名字,何等狂妄!然而更令刘小娣震惊的是,那只原本认真看护鸡鸭的鹅,听到朱武的指令,居然真的摆着屁股,一步一步地朝刘小娣走来。
临到刘小娣的脚边,那鹅在原地等了一小会儿,见刘小娣没有离开的意思,竟然用喙去啄刘小娣的鞋子,逼得她不得不离开!
这个朱武!居然驯养了这么无礼的宠物!简直是……
大变态!
刘小娣一边在心中腹诽着朱武,一边在鹅的驱逐下,狼狈地倒退着,离开朱武的院子。山路崎岖,刘小娣对这段路不熟,自然不知道何时应当拐弯。她被鹅逼得一直倒退,不知不觉中,就退到了悬崖的边上。
当她意识到那里是悬崖的时候,脚下已经踏空,身体不自觉地坠了下去。
“啊!救……”
“命”字还没发出,刘小娣就已经摔在半山坡上,然后顺着山坡滚了下去。山上的碎石划破了她的脸颊和手掌,也划破了朱武方才为她补好的衣裳,划破了她的胳膊和腰肢。
她滚得头晕目眩,天昏地暗,胃也随着激烈的动作而死命翻腾着。眼看着前面有一棵大树横在山坡上,刘小娣本能地将双拳护在脑侧,然后,轰地一下,撞了上去。
“完了完了……这次,真的死了……”刘小娣悲哀地想道,“先是差点死在银针下,现在又被一只鹅欺负得摔下了悬崖……太窝囊了……”
山间的气候多变,方才还是艳阳高照,这会儿,就忽然下起了倾盆大雨。刘小娣的衣领被挂在了树上,整个身子都悬在半空之中。那雨将她淋成了落汤鸡,她却无暇去躲雨。
因为她已经昏死过去了。
挂着她的那根树枝摇摇晃晃,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终于支撑不住她身体的重量,“嘎吱”一声,断了。
刘小娣在迷迷糊糊之中,再次掉了下去。这时她终于醒了过来,四肢拼命地扑腾着,想要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都一无所获。
就在她马上就要放弃希望的时候,她的手,抓住了一根纤细的植物,身体勉强停止了坠落。
刘小娣抬眼望去,发现自己抓住的救命稻草,不过是一种开着白色野花的小草!她俯身望了一眼脚下。
万丈悬崖,深不见底,只看一眼,便心惊胆战。
难道自己的性命,就要终结在这里了吗?!
雨越下越大,草根附近的泥土被雨水冲刷着,脱落了许多。刘小娣悲哀地看着那颗柔弱的小草,知道下一刻,那草就要和自己一起,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了。她慢慢地闭上了双眼,随时准备迎接死亡。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草根处的泥土几乎剥落干净了,草茎也被求生的刘小娣死命地抓着,那棵草,既没有被拽断,也没有被连根拔起。
刘小娣惊奇地发现,那棵草的根系,居然是长在石头里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