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娣悠悠醒转的时候,月亮已经升得很高了。她活动了一下筋骨,故意不去想之前发生的事情。她咬了咬嘴唇,味道涩涩的,带着血腥的味儿。
不去想嘴唇上的裂痕是拜谁所赐,她只将手心里一直攥着的一块黑布,默默收进了袖笼里。
那是他蒙面遮脸用的黑布。倘若再也无缘得见,也算有个念想……她可以选择沿着官道去追他,看看夜色,他应该还没走远。只要肯追,定能追上。但是她不能这么做。
一来是担心追上他以后的情景。要追上他,然后大声吼道:“我是女人,我女扮男装骗了你!”吗?他会怨恨自己欺瞒了真实身份吧……这样一来,必定会撕破脸,然后连朋友也没得做……还不如心中有个念想,然后,等彼此都冷静下来之后,再决定要不要和他在一起吧……
二来,这间破旧的柴房里,还有个棘手的家伙需要处理呢。
揉了揉拳头,刘小娣三两步就跨进柴房,一把将仍然昏死在柴堆里的黑衣人拎了起来。毫不犹豫低拽掉了对方脸上的那块黑布。
果不其然,正是岳寒蝉。
刘小娣怒从中来。她自认为待岳寒蝉不算差,面对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陷阱,她一再忍让。可他偏偏不识相,敬酒不吃偏要吃罚酒!
她揪住岳寒蝉的衣领,将昏迷不醒的他,一把丢在了院子里。
岳寒蝉这才醒了。
“岳寒蝉,说吧,是谁派你来的,你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刘小娣逼近岳寒蝉,在他睁开眼睛的第一时刻,冷冰冰地问道。
“哼,我怎么可能告诉你!”岳寒蝉知道行动失败了,立刻翻身跃起,他轻车熟路地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剑尖直指刘小娣。
“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刘小娣将拳头捏得咔嚓咔嚓响,轻蔑地说道。
岳寒蝉却冷笑了一声:“那是赤手空拳的时候。这把剑是我的传家宝,有了它,你只能乖乖认输!看剑!”岳寒蝉说完,立刻举剑朝刘小娣刺来。
被刘小娣侧身躲过。
“你太天真了。”刘小娣脚尖快速移动,灵巧地转到岳寒蝉身后,几乎在同一时刻,连续出了三次拳。她出拳的速度很快,分别击中了岳寒蝉的后颈、肩膀、还有腰侧。收尾时,还用了一个利落的过肩摔,将来不及还手的岳寒蝉摔在了地上。
岳寒蝉手中的剑被甩了出去,坠落时被跃起的刘小娣一把抓住,她又借着力气,一脚揣在岳寒蝉的腹部。
然后用剑指着岳寒蝉的喉结。
“这世上所有的兵器,无论好坏,都是给弱者准备的。真正的强者,不需要武器。”刘小娣一字一句地说道,“岳寒蝉,你可服输?”
“哈哈哈哈!你一介女流之辈,不过自大了一些,也不怕牛皮吹破了天去!”岳寒蝉不但没有认输的神色,反而有些得意,“你在这里与我打斗,另一边,史进他们早就被我的人抓住了!”
“你说什么?!”刘小娣心下一惊。她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这是一个计中计。岳寒蝉将自己掳到这里,目的真的是为了让史进束手就擒。
“说!你们打算把史进怎么样?!”刘小娣揪住岳寒蝉的衣领,将他提起来,然后用剑抵在他的后腰,逼他往前走,“带我去见他!”
“哈哈哈哈!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我抓了你之后,留了口信在山寨里,让史进亲自来赎你。衙门的人早就想抓他归案,此刻他恐怕早就在县衙的大牢里等死了!”岳寒蝉兀自笑得猖狂。仿佛他已经顺利完成任务一般。
听到他的这些话,刘小娣的眉头反而舒展开了。她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笑意,佯装紧张无比地问岳寒蝉道:“你怎么给山寨留的口信?”
“这个简单。我用箭矢夹着字条,射在了山寨大堂的柱子上!”岳寒蝉得意洋洋,“想来他们一见到字条,就定会来救你。然后嘛……”
“然后就会被埋伏在路边的官兵一网打尽?”刘小娣好奇地接口。
“不错!”
岳寒蝉啊岳寒蝉……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刘小娣苦笑不得。这个岳寒蝉,只知道今夜刘小娣设宴招待自己的弟兄,史进朱武也收到了邀请。他直接一箭射在大郎客栈的柱子上,此刻一定计谋得逞!
但是这个傻小子,居然一箭射在山寨里!
有什么用?!史进不在,朱武不在,大家今儿个都很高兴,山寨里的弟兄也放了假,估摸着都去镇上喝酒去了。不到明天早上日晒三竿,谁会看到他留下的充满威胁的字条?
真是笨死!一般人都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吧?就算是个普通的小贼,行动之前也会先弄清楚对方的行动计划呀!
岳寒蝉之所以会判断失误,恐怕还是因为他从骨子里就很鄙视山贼。换句话说,他根本没把史进当做对手,他以为以山贼卑鄙的品行,只需设置一个粗糙的陷阱,就立刻可以手到擒来。
亏他在山寨里呆了这么久,而大家伙儿都把他当兄弟对待!真是该死!
这么想着,刘小娣手下也没留情,用拳头给了岳寒蝉一个爆栗。
“你怎么不在寨子里随便绑架一个弟兄,却偏偏抓了我?史进虽然脾气臭了点,但是他挺仗义的,对寨子里的弟兄情同手足。不论你绑了谁,他一定都会来救的。为何偏偏选中我?是嫌我待你还不够好吗?!”刘小娣疑惑地问道。
岳寒蝉目光轻佻地打量了刘小娣一眼,语气猥(琐)地反问道:“你和史进那点子事儿,少华山上下,谁人不知?!你当我是傻子吗?!”
刘小娣忍不住抚额,心道:大哥,你醒醒好吗?你难道还不算傻子吗?!明明很轻松就可以成功的事情,却被你弄得笑话百出,乌龙不断。你还真好意思说这些话……
不过转念一想,岳寒蝉居然误以为自己和史进关系密切到了可以用自己来威胁史进的地步!真是可笑!
她和史进,关系并没有那么近!但是无论如何,岳寒蝉居然把算盘打到了自己的身上,想拿自己当枪使,威胁别人的生命,就休怪她不客气了!
刘小娣这么想着,脚下加快了步伐,“挟持”着岳寒蝉,回到了大郎客栈。
客栈里人声鼎沸,大伙儿激烈地划拳喝酒,大口吃肉。就连史进和武大郎都有些醉意了,不断地举着酒杯往对方口中送酒,场景颇有些“暧昧”。唯有朱武还清醒着,他轻摇羽毛扇,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刘小娣的身影,以及她用剑劫持着的岳寒蝉。
朱武心下了然,他微微冲刘小娣一笑,淡淡地点了点头。
刘小娣点头回礼,然后推着岳寒蝉来到了大堂中央。她一手控制着岳寒蝉,另一手持着软剑,就近挑起了一只酒碗,手腕旋转,酒碗便跌在地上,碎得很清脆。
大家被这个清脆的破裂声惊到,齐齐看向刘小娣。一时间,大堂鸦雀无声。
“你们的酒,从哪来的?”刘小娣微笑着问道,“一闻便知是好酒,可有给我剩的?”
“当家的,你打个酒,也太慢了吧!我们等你不来,吃饭也没了味道。这酒,是神机军师带下山来的!自然是好酒!”喝得醉醺醺的守耀,已经有些大舌头了。
刘小娣望向朱武,后者冲自己微微颔首,云淡风轻地答道:“祝贺镖局落成之囍,自然要待贺礼。大家高兴就好。”
“是啊是啊,今个儿咱们真高兴!来,小娣,快过来,干了这碗酒!”史进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手中的酒随着他的动作洒了一些。
“是啊当家的,赶快喝酒吧!再不喝可就没啦!”张阳说完这句话,就一头瘫在酒桌上,睡了过去。然后满堂都是嘲笑他酒量不济的声音。
刘小娣只是微笑着,然后斜睨了岳寒蝉一眼。
岳寒蝉的脸早就绿了。尤其当他看到史进端起酒碗的时候,眼珠子差点都瞪了出来。
“喂!你们难道没有看到小爷的口信吗?!”这个场景对岳寒蝉来说,与(赤)裸裸的挑衅无异。他郁闷至极,就差没吐出一口老血了。
“哎?小知了?你怎么才来?快,坐下喝酒!”有人醉呼呼地招呼道。
岳寒蝉几乎气得背过气去。
刘小娣从鼻孔里挤出一声嗤笑,替他答道:“他今天,恐怕不想喝酒。你们继续,我去去就来。”
刘小娣说完,向朱武点了点头,便押着岳寒蝉来到柴房,毫不客气地用绳子将他捆了个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