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娣将一地的羽毛拾起,掏出袖笼里的帕子将这些羽毛包好。之后低声对史进说道:“原是我不清楚这些事情,根本无意挑拨离间。没想到军师他……果真是重情重义之人。”
史进看着刘小娣将帕子收进袖笼,脸上划过一丝不快:“羽扇散便散了,我再新的给军师罢。那些东西,你不必留着。”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这个道理,想必你也知道的吧……”刘小娣垂眸,淡淡答道,“军师曾经是我的刺绣师傅,可惜我太贪玩,又只顾着筹建镖局的事情,将女红撂下了……虽然刺绣之类的复杂手艺我不会,但是勉强将散了的扇子缝起来,还是能够完成的。就当是我给他一个交代……”也相当于告诉朱武,她绝不会做离间二人的事情。
史进挑了挑眉,心中酸涩,却又不得不安慰自己。他自问比不上朱武,文不及朱武一分一毫,武又各有千秋。更不用论朱武的医术、阵法、兵法、律法了。倘若……
倘若她喜欢他,那他也是愿意的。
不,他不愿。但是……他绝不会表现出来。兄弟情同手足,女人只如衣袖罢了。
只是……
不知是朱武。还有那个岳寒蝉呢!
想到这里,史进便忍不住问起岳寒蝉的事情。
镖局开张前一日夜里,他们在大郎客栈吃酒,久等刘小娣而不得。等她出现时,已经神情自若地抓了绑架自己的匪徒回来。那时史进他们已经喝得酩酊大醉,并不知发生了何事。第二日清晨,酒醒之后,史进才发现了那支插入聚贤堂柱子内的羽箭,以及箭上插着的纸条。
史进大惊,奔去镖局,探望刘小娣。见她毫发无损,他便放下心来。但是他和所有的弟兄们,都不愿放过胆大包天的岳寒蝉。他要杀掉那个居心叵测的家伙,刘小娣却不让。
她居然还给了他两个选择。一、让岳寒蝉去衙门投案自首。二、她把岳寒蝉送到衙门。史进大怒:明知岳寒蝉和衙门有掰扯不清的关系,将他送到衙门,岂不是放虎归山?
然而岳寒蝉的选择,令史进瞠目结舌。
岳寒蝉选择留在二郎镖局,自愿被刘小娣软禁在后院。时至今日,专心在后院“悔过”的岳寒蝉,已经将后院开辟成了一个菜园子,每日侍弄蔬果,居然过得悠闲自在,不亦乐乎!
这真是岂有此理!
“那姓岳的小子,是否与你两情相悦?”史进忽然开口。
刘小娣微微一愣。方才还在说军师和羽扇的事,怎么一下子话题就跳到了岳寒蝉身上?还两情相悦?这哪跟哪啊!
“你在胡说什么!”刘小娣不满道。
史进往前跨了几步,逼到刘小娣的身前。他的目光灼灼,眼神若是一支火焰,一定能将刘小娣的眉心烧出一个洞来。
“他绑了你,试图杀了你,为何你非但不杀他,还要将他留在镖局后院,好吃好喝地养起来?!养虎为患不说,若是传出去,世人会误以为你……”史进气极。
刘小娣真正是身正不怕影子歪,若是和别人,她可能还心虚一把,或者在心中遐想一番,但是现在说的是岳寒蝉哎!他长得不帅,功夫一般,人又不老实,身份还是间谍,是敌人安插到自己跟前的眼线,是……哎呀反正好的他一条也沾不上,坏的却全与他有关!
这种人,她为什么要喜欢?
刘小娣瞥了史进一眼,漫不经心地答:“寨主大人,你很八婆哎,我和小知了怎么能扯到一块去呐!”
“小知了!你还说你们之间没什么!”史进一下就抓住了刘小娣给岳寒蝉起得外号,情绪一下子就失控了,“他明知之间的恶行败露,非但不想着如何逃跑,却偏偏要死乞白赖地留在你的镖局!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嗤,你倒是说说,这是为什么呀?”刘小娣故意这样答。岳寒蝉的事情,她命守耀和张阳仔细调查过了。他的真实身份、以及他的幕后主使,包括他留下的目的,刘小娣全都了解地差不多了。有些细节虽然调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依据已经获取的信息,刘小娣完全能推断出来。
她知道,将岳寒蝉留在自己身边,很危险。若是半夜三更之时,他先用迷香将她迷晕,然后手起刀落,将毫无知觉的她给喀嚓了……但是根据她的推断,岳寒蝉这样做的可能性很小。
他并不是好人,但也不全坏。起码,他有利用的价值。若是一切顺利的话,她说不定可以借着岳寒蝉,帮少华山上的人从阴影底下,走出来。最不济,她也可以以牙还牙,报了岳寒蝉绑架她的仇。
但是这一切,她都无法告诉包括史进在内的任何人。这件事非同小可,她尚未筹谋清楚。若是贸然走漏了风声,那就前功尽弃了。每晚睡前在自己房内安置的机关,可就全都白费了。
史进并不是刘小娣肚子里的蛔虫,自然不知道刘小娣的打算。倒是刘小娣那副毫不在乎的样子,还有话里话外那层“这一切都与你无关”的意思,激起了史进的征服欲。
他一拳垂在刘小娣身后的柱子上,尚未开口说话,就被刘小娣的一句评价给噎住了。
“你的拳法总是看起来花里胡哨,速度、力度和命中率却差了一些。相比之下,小知了的拳法能比你稍微好一点点。要不要拜我为师,我教教你?”刘小娣如是说。
“我的拳法不如姓岳的小子?!”史进大怒,伸手提起刘小娣的衣领,鼻尖抵在刘小娣的鼻尖,双目直视着刘小娣的双目,“我告诉你,我不光拳法远在他之上,而且,你是我的!姓岳的混账休想从我手里将你夺走!”
刘小娣眉头紧蹙。太蛮横了。就这么被人宣布了自己的所有权?当她是什么?一件衣服?一件物什?还是一个奴婢?
“呵呵,我是你的?”刘小娣斜视着史进,心道:那个吴冰眼睛一定瞎了!否则他怎么会认为自己和史进是天生一对?!简直胡说八道!
史进也毫不示弱:“那日你在河里的时候,我全看到了。我看到了,就会对你负责到底。除了我,再没人愿意娶你。所以,你当然是我的!”
这番话将刘小娣彻底激怒。先不说史进提起那日之事,根本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关键是他居然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一点愧疚也没有!
谁稀罕你施舍的“负责到底”?!
然而史进,说完这番话,原本怒气冲冲的表情立刻消失了。他刀削一般的五官陡然柔和了下来,看着刘小娣的眼神也与方才不同……
河里那个肌肤如雪,大方动人的女子,是那样的迷人……
史进眯了眯眼睛,忽然伸出舌头,在刘小娣的唇瓣上,一舔而过。刘小娣紧紧地攥住了拳头。
他在干什么?!有本事他敢再碰一下试试!
史进却像尝到了蜜一样,再次伸出了舌头,缓慢地、轻柔地,舔过刘小娣的唇瓣。刘小娣禁不住全身战栗,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
混蛋,他居然真敢这么做!
老虎不发威,真被人当成是病猫!
刘小娣怒极,一拳捶在史进的小腹。猝不及防的史进被打得飞了出去,直撞到另一根柱子才停了下来,捂着小腹,喷出一口鲜血。
“姓史的,我告诉你。我宁愿跟岳寒蝉,也决不会跟你!土匪、流氓、无耻败类!你的所作所为,都只配一辈子做山贼!”口不择言,自然会懊悔不迭。刘小娣话音刚落,自己就愣在了一旁。
她不是这个意思!不对不对,她其实就是这个意思!哎呀!她恨他把她当做一个奴隶那样,想占有就要占有。但是这却与他的山贼身份无关……
可是道歉的话语、解释的话语,她死活也说不出口。
谁叫他……这样对自己?!
史进的脸色冷到了极点。他一手捂着小腹,一手扶着柱子站起身来,冷冰冰地说道:“是,我是山贼,我配不上你。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两不相干!滚!”
这个逐客令,是伴着又一口鲜血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