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寒蝉一惊,纵身一跃,逼到刘小娣的身前,化手为刃,抵在她的脖颈上,怒问:“你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
刘小娣耸耸肩,并没有打算反抗。岳寒蝉并不是她的对手,但这不是她不反抗的理由,关键是,她知道他绝对不会对自己怎么样。刘小娣之所以会如此笃定,并不是因为她是个自恋狂,仗着自己是穿越女,就理所当然地认为所有的男子都一定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而是因为,她知道,他和自己是同类。
刘小娣微微一笑:“你可以绑架我,难道不许我调查你?”
“你!”岳寒蝉,不,叶寒蝉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和愤怒。
刘小娣眼中的笑意更浓:“怎么?想说我卑鄙?你又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男子汉大丈夫,站不改姓,坐不更名!你却连自己的姓都改了,却好意思说我卑鄙?”
这句话戳到了他的痛处。古人很重视姓名,若非万不得已,绝不会更名改姓的。叶寒蝉愤愤地卸了手刀,衣袖一甩,离刘小娣远了几步:“你什么都不知道,没资格在这里耀武扬威!”
“我什么都不知道吗?叶公子,你出生当日,你的父亲带着家仆出门应考,原本志得意满,却不幸被路人忽然失控的马匹撞到额角。待从医馆出来,时间已经过了大半。原本自信能考中状元的你爹,却只得了个探花。他让一个道士给你算命,却算出你和他命中相克。那算命先生说,那么倒霉的事儿之所以会落到你爹头上,都是你害得。因此,你爹给你取名叫寒蝉,意思就是说你是丧门星。叶公子,我说的对吗?”刘小娣声音平静地说完这些。
“你胡说!”叶寒蝉一边挥着衣袖,一边哑着嗓子呼喊。
刘小娣并不为所动,抬高了一点声音,继续说道:“你爹仕途不顺,非但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反而把责任都归给你。他没有留在京城,却被皇帝扔到这关中之地,做一个小小的九品芝麻官。你爹怪你,自此不让你上桌吃饭,不让你见他,甚至连你的母亲也不许太关照你。每日分给你的,都是残羹冷炙。你为了填饱肚子,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做菜。叶公子,我说的对吗?”
“你……你胡说……”岳寒蝉的声音一寸一寸地低了下去,刘小娣能听出他的哭腔。但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刘小娣继续说着,目的就是要打破他的心理防线。
“你被你爹虐待,想过逃跑。但是你爹每次都派人将你抓了回来。抓回来,他也不打你,专门打你母亲。你心疼你娘,就留了下来。你爹留你,是要利用你。算命先生说你骨骼惊奇,适合练武。他便请了最粗暴的师傅,教你武功。学不会,便打得皮开肉绽。这样的日子,你过了十八年,直到今天,你的任务来了。叶公子,我说的对吗?”
岳寒蝉有些发狂,情绪彻底失控。他扑上来,用双手掐住刘小娣的脖子,死命得掐着。刘小娣预先想到了他的反应,因此在他的手刚碰到自己脖颈的时候,就利索地给了他一个背摔。
她下手很重,足以让他无法轻松跃起。刘小娣单膝撑在叶寒蝉胸前,俯首,悲悯地看着他,慢慢说道:“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就将你留在镖局里?我给你机会,让你反省。也是给你机会,让你选择你的人生。你不适合干绑架和暗杀的龌龊事,你向往自由,那就离开你爹,离开这里,浪迹江湖也罢,考试科举也罢,就算变成个恶霸,横行乡里也成!我都为你高兴,因为那是你,自有的你,真实的你!可是……”
刘小娣顿了顿,她俯视着叶寒蝉的双眸,那里面空洞而无神,像是对生活不抱太大的希望。
“你太让我失望了。”刘小娣拍了拍他的脸,她不愿意看到他这副行尸走肉一般的模样!一看就来气!
“我以为,你会很快想通,然后不告而别,去追求你想要的生活!但是每天每天,你都还在镖局里!懦夫!你要被你爹折磨到什么时候?!”刘小娣愤怒地咆哮着,“没有人能左右你的人生!”
听到刘小娣这番话,叶寒蝉的眼眸里,满是困惑。他看了刘小娣一眼,才冷冰冰地问道:“我和你很熟吗?你有什么资格操这些心?!”
刘小娣闻言,默默地从叶寒蝉胸前离开。她强迫自己恢复平静的语气,问道:“明日押镖,你愿意去,对吗?”
“那是自然。”叶寒蝉也冷冰冰地答。
刘小娣心寒极了,但仍发出一声冷笑,道:“那就好。你若是不去,我还得想办法逼你去。一千两银子的买卖,我绝不会错过。”说完,她就快步离开了后院,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嘭地一声关上门,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叶寒蝉,太像她了。她的父亲重男轻女,和叶寒蝉的父亲一样愚昧。他要将她当男孩一样养大,却从没问过她的意见。她喜欢姐姐们穿小了的花衣裳,还没来得及换上,她爹就夺去填了火炉。她生病发烧,只想要一碗水喝,她爹也不给,嫌她娇气,把她从炕上拎起,只扔给她一条扁担两个桶:“天黑之前把水缸灌满!否则不许吃饭!”老天爷啊,那时候她才五岁!
她离家出走过很多次,每次都被她那虎背熊腰的爹抓回来,暴打一顿。挨打的不光是她,还有她所有未出嫁的姐姐,还有她娘。女人,在他眼里根本连牲口都算不上!他只想要儿子!所以,刘小娣必须像个爷们一样活着!否则的话,等着她的,只有挨打!
和叶寒蝉一样,刘小娣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长大的。活着,对她而言,是一种折磨。但是她又比叶寒蝉强多了,她有自己的主意。她要读书,她要考大学,她要光明正大地离开她魔鬼一样的爹!
那时她十六岁了,中学的课程都是偷偷躲在教室外头听完的。她爹想让她嫁人,但她长得太惊悚,没人肯要。她爹便将所有的气都撒在她身上,当发现她偷偷在地里看书准备考试的时候,她爹将她吊起来打了一天一夜,皮开肉绽,惨不忍睹。
他骂:你就是这贱命,做什么梦!还嫌我老刘家不够丢人吗?!
她咬牙忍着,哼都没哼一声,更别说哭了。她偷偷求老师给她报了名,偷偷参加了考试。那一年,只有她考上了省城的大学。她,是那个小山沟里飞出的第一只金凤凰。她离开了父亲,离开了那个魔鬼,她自由了!!!
随着时光的推移,她得到的奖杯越来越多,挣的钱越来越多,这段悲惨的往事,渐渐被她刻意淡忘了。然而,在这个异时空里,她碰到了叶寒蝉。这只知了,彷如过去的她自己,让她不能不生气,不能不歇斯底里!
她恨不得无时无刻不在他耳边大喊:“没有人能左右你的人生!只要勇敢地跨出一步,就能迎来自由!”但是她不能,因为,她也不能左右叶寒蝉的人生。
只能靠他自己去选择。
翌日清晨,张阳和守耀,早早就等在刘小娣的门外。从他们脸上看不出担忧,刘小娣眸中也没有什么异样。张阳平静地递给刘小娣一个锦囊,守耀说道:“这是军师给你的。军师说,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坚决不能拆开!但是必要的时候,它一定会救你一命。”
刘小娣好奇地接过,顺手就将锦囊上的封条撕掉,大喇喇地打开了锦囊。
守耀还没来得及大喊“当家的,万万使不得!”,刘小娣就已经展开了锦囊里的小纸卷,低声念道:“朱某早已猜到你定然耐不住性子,当场就会打开。”
守耀和张阳这才放下心来。
刘小娣嘟囔道:“那就直接给我好了,真烦,还玩这种花样。”之后继续读道:“然而,倘若直接交给你,你粗心大意,定然不会放在心上,反而误事。”
守耀和张阳在一边忍着笑,暗道军师果然是目光如炬,无论大事小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刘小娣脸上一红,继续读道:“你已中了麻婆豆腐里的毒,几个时辰之后便会毒发。速速吞下锦囊里的药丸。”
刘小娣大惊失色,立刻掏出里头的药瓶,将药丸吞了下去。叶寒蝉这个混蛋,老娘好心好意为你,你却恩将仇报,敢在老娘最爱吃的菜里下毒!刘小娣腹诽道:待事情办完,定要让你好看!
守耀连忙打断刘小娣的脑内剧场,提醒道:“当家的,那纸条上好像还有字。”
“纸包里放了上好的迷香,无色无味,定会助你一臂之力。保重。神机军师亲笔。”刘小娣小声读完,一时半会还不能明白朱武的用意,但是有备无患嘛!便将迷香收进怀里。然后将纸条还给张阳,道:“替我转告军师,这药丸做得有点苦,还可以再改进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