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娣将张贞娘藏在东边厢房,自己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后面,侧耳倾听。脚步声在门口安静了下来,窸窸窣窣的衣衫活动之后,传来了礼貌的叩门声。
太好了!刘小娣心中大喜,昨日撵走高衙内,已是夜半时分,她本想自己跑回客栈,给自己的手下留个口信,嘱咐他们早早来接应自己。但燕青怕她找不到路,替她去了客栈,向客栈老板交代了此事。即便如此,刘小娣仍有些惴惴不安。她很怕这群从来没沾过荤腥的恶狼,一旦进了栖霞楼,钻进温柔乡,就把天王老子都给忘记,再也不愿意出来了。既然他们来得这么早,说明他们并没有沉迷女色,很早就回到了客栈。
按捺住心中的喜悦,刘小娣面无表情地拉开大门,佯装很惊讶地问道:“杨春、陈达,弟兄们,你们不是在栖霞楼醉生梦死嘛?怎么会跑来这里?”
“当家的,你下了命令,叫我们来这里保护一位客官,我们怎么会不来呢?”
“好!你们分成两路,将这座宅子好好看起来,一只苍蝇都不能放进来,明白了吗?”刘小娣下了命令,但转念一想,又觉不妥,便补充道:“若是来了几只癞蛤蟆,明明是酒囊饭袋,走起路来却趾高气扬,还将一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人渣味儿的家伙簇拥在中间,那么,就让那领头的家伙进来。除此以外,任何人都不得进入!”
“另外,”刘小娣又补充道:“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动手!”
镖师们领命而去,列成两队,分东西两个方向,将张提辖的宅子团了个密不透风。但他们仍觉刘小娣的描述有些古怪:这世间,哪有她说的那种人?
直到宿醉刚消的高衙内,带着自己狗仗人势的喽啰们,再次出现在张宅门外。镖师们都恍然大悟:原来还真有这种散发着人渣味儿的家伙存在!
“哪来这么多狗奴才?!没长眼睛吗?见到小爷居然不跪?”高衙内嚣张得很。
哼,他还真把自己当个人了呢。但镖师们却不这样想。他们都是山贼,官府尚且奈何不了他们,更何况区区一个狐假虎威的高衙内?当然,他们之所以并不理睬高衙内,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他们并不认识这个人。
“当家的,你说的那个人渣,已经到了门外。现在让他进去吗?”杨春在门外请示刘小娣道。
“什么?!你们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如此称呼小爷!来人呐,给我打!”高衙内登时沉不住气了。他的喽啰们站成一排,作势就要动手。谁知守在宅子侧面与后面的镖师们,闻声而动,齐齐站成两排,护在门口。他们几乎在同一时刻,亮出了腰间佩戴的朴刀。
高衙内的喽啰们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立刻怂了下来。他们面面相觑,无论高衙内如何催促,都不肯上前,还推推搡搡着,不停地往后退去。才没过多久,就已经全都躲到高衙内身后去了。
刘小娣这才慢慢悠悠地开了院门,她扬了扬下巴,冷冰冰地对高衙内说道:“怎么,昨儿欺负了张提辖,还嫌不够,今儿又来欺负我的手下?”
“小小小娘子,好好好妹妹……”不知怎地,高衙内一见到刘小娣,就有些结巴,不光如此,他全身都有些哆嗦。昨晚一些新奇的感觉,如同清晨的浪潮一般,一波一波地涌上他的心头。
“爷,咱们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吗?怎么您……”高衙内的一名亲随,壮着胆子走上前来,贴在高衙内的耳边,小声提醒道。
高衙内这才清醒了一分,大声喝道:“何方来的泼妇,如此大胆!小爷我今日定要与你算算昨日之账!”
“哼,昨日之账?”刘小娣斜睨了一眼猥琐的高衙内,冷冷开口道,“怎么,还嫌昨晚上不够尽兴?”
张宅门前的台阶稍微有些高,刘小娣站在门槛之内,冷冷地俯视着高衙内,露出孤傲又鄙夷的神情。但在高衙内眼中,这与众不同的小娘子,实在是太迷人了。尤其是当他模模糊糊地联想起昨夜之事……他喝了太多的酒,因此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自己也不清楚,只留下一些碎片,和一种萦绕在心中的、欲仙欲死的感觉。他的亲随将昨夜之事说成是他公然被一名悍妇欺侮,所以他才兴师动众来问罪——只许他欺负人,但决不许别人欺负他。
然而一看到刘小娣,她的举手投足,她说话的语气和语调,都和那模糊的记忆里的女子,太相似了。高衙内(色)心大起,他又上前一步,与刘小娣之间只隔着那两排带刀的镖师,没脸没皮地说道:“小娘子,你若是能将昨夜之事再与我做一遍,那么……以后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绝不食言!”
刘小娣微微一笑:“成交。”她勾了勾手指,镖师们自动让出一条通道,让高衙内进了院子。高衙内想要回身关上院门,却被刘小娣阻止:“不必关门。昨夜,就是开着门的。”
站在门外的镖师,大部分都已经开始嘴角抽搐了:当家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为何如此令人……想入非非?
“跪下!”院中传来刘小娣的呵斥声。以及高衙内气呼呼的反驳声:“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叫我跪下?!你可知我是什么身份,我的叔叔又是谁吗?!”
“哎呀!”高衙内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被刘小娣踢到了膝盖。
“呵呵,你的身份,我不感兴趣。”刘小娣抄起身边的一根笤帚,绕到高衙内的身后,照着他的臀部就是一棍子。
“啊!”不出所料,高衙内叫得很是销魂。刘小娣毫不大意地直接给了他三棍子,然后拄着笤帚,立在原地,不再有所动作。
高衙内果然按捺不住,哀求似的喊道:“小娘子,不要停,继续打呀……”
“打你,可以。但我有三个条件。”刘小娣冷冷说道。
“好妹妹你尽管说,不管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正所谓,人至(贱)则无敌,不服不行呐。
“第一,告诉你的手下,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不允许告诉任何人。”
“这个容易!你们都听到了嘛?!都把嘴巴闭严实点儿,要是有人敢说出去半个字,莫怪小爷割了他的舌头!”高衙内心痒难耐,急急忙忙地答应了刘小娣。
在听到那帮小喽啰齐声喊“是”之后,刘小娣继续说道:“第二,兑现你昨夜的诺言,放了林冲林教头。”
“这个……”高衙内想了想,唤来一名喽啰,问道,“林教头为何还未出狱?”
“回禀主子,林教头今晨已经上路了。估摸着明儿此时,就走到野猪林外了。案子已经有了定论,林教头……已经是戴罪之身了……”一名亲信细声细气的答道。听他的语调,估计是个太监。
刘小娣皱了皱眉,挥起笤帚,又给了高衙内一棍:“出尔反尔!”
高衙内冷不丁地盼来这么一下,实在是“意外之喜”,(浪)叫不已。
自动忽略了这无耻之徒的叫声,刘小娣在心中盘算着:要想成功救下林冲,恐怕就得明日动手。他们方才提到的野猪林,一定是个茂盛的林子,人烟稀少,在那里救人,再好不过了。只不过这样一来,张提辖今日就得下葬。
“第三,让你的手下准备好家伙,今个儿,你就得向张提辖赎罪!”
高衙内(色)欲熏心,连如何赎罪都不在意了,直接哀求道:“好好好,好妹妹,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只要再给我一棍,就一棍!”
刘小娣哭笑不得,挥手又是一棍。
高衙内“啊”地大叫一声,登时昏了过去。
刘小娣拎起墙角的一只水桶,将一桶井水,兜头朝高衙内浇下。高衙内这才醒转过来,嘴角还带着(淫)荡的笑容:“好妹妹,你定然是仙女下凡。只有你,才能带我进入仙境天宫。”
“废话少说,该兑现你的诺言了。”刘小娣冷冷说道。
张提辖的棺材,由高衙内的八名手下扛着,在张贞娘痛不欲生的哭泣声中,缓缓出殡。她手里提着一篮子纸钱,漫天挥洒着,一边洒,一边唤道:“爹,贞娘不孝……”那哭声,闻着伤心,见者流泪。
直至张提辖入土为安,高衙内都跪在一旁,他偷偷瞅刘小娣一眼,一旦发现刘小娣正瞪着他,便立刻俯身而哭,句句都是:“张提辖,小的对不住你。从今往后,我定然改过自新,不再欺侮贞娘!”
张提辖,你若在天有灵,就安息吧。作恶的花花太岁,我已经帮你惩罚过了。这还不够,总有一日,我会令他曝尸荒野,以告慰你在天之灵!
刘小娣默默在张提辖的坟前,洒下一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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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好像节操掉得有点多……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接受这种写法……要是有什么意见,一定在书评区告诉迷梦哈!拜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