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躺在病床上会如此难受,刘小娣当初就绝不会和武松打得那么拼命。
这次她伤得很重,五脏六腑都受到影响,元气大伤。朱武每日都守在火炉跟前,仔细熬好药汤,用手中的银针逼她一滴不剩地喝光。每隔五天,朱武都会在她的背上扎满银针,为她做“辅助治疗”。然而除此以外,刘小娣和朱武再没有过其他的交流。她能明显地感觉到,朱武在刻意与她保持距离。至于理由……应该就是史进吧。
躺在床上,刘小娣百无聊赖地想,要是史进和朱武之间不只是兄弟情谊的话……那该多有爱啊……可是转念一想,倘若他俩真的是“那种关系”,那么这个风气要是在二郎镖局蔓延开来,少华山就不再是少华山,反而变成“断背山”了。
在刘小娣卧病在床的这段时间,史进一次也没有出现过。一直在病床边照料刘小娣的张氏贞娘说,镖局接了一趟远镖,需要远赴大宋与契丹的边界。大伙儿对这趟镖都不看好,不大愿意接下,但身为二当家的史进坚持接镖,并且主动请缨,独自一人上了路。
“这个没心没肺的,走之前都不通知我一声。正所谓买卖不成仁义在嘛,更何况我还是他的顶头上司,他应当公私分明,向我辞行才对……”刘小娣在床上打了个滚儿,小声地嘟囔着。史进功夫不错,但与武松他们相比,他的功夫花架子比较多,若是遇到真正的强敌,恐怕还是性命堪虞。刘小娣心里担心,但表面上还是嘴硬,暗地里,却派了跳涧虎杨春、白花蛇陈达前去帮衬。
刘小娣并不知道,史进临走前的那一夜,在她的窗户下头坐了一整夜,也喝了一整夜的酒。她也不知道,朱武守在火炉边,一边熬药,一边“开导”了史进一整夜。她更不知道的是,所谓的开导,其实是个“阴谋”。
武大郎带着武松来道过歉了。武氏兄弟再度重逢,皆是经历了死里逃生的悲壮,四目相对,喜极而泣。武松细细听武大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个透,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是冤枉了潘金莲。他的道歉分外诚恳,但刘小娣也并不含糊,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对武松说道:“想要赎罪,那就加入二郎镖局,好好为镖局贡献点力气。”武松爽快地答应了。他立刻修书一封,寄往沧州道横海郡柴大官人府上。柴大官人,就是人称小旋风的柴进,出身显贵,家境殷实,仗义疏财,最喜结交天下英雄。武松途径沧州时,柴进曾邀请他留在自家庄子上,成为柴府的门人,武松答应他了解弑兄之仇之后便会投奔柴进。但谁曾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如今的地步?武松只好修书一封,权当解释,只待日后亲自登门道歉。
武松的书信,由二郎镖局派镖师叶寒蝉快马加鞭送去。华阴县与沧州距离遥远,叶寒蝉半月之后才返回镖局。他带来了一个惊天的消息:花和尚鲁智深,投奔了柴大官人的府上,还举行了仪式,正式还俗,柴大官人正张罗着给他谋一门好亲事!
这个消息,整个镖局都知道了,唯独瞒着刘小娣。对于她和鲁智深之间的爱恨纠葛,镖师们心知肚明,时常在私底下议论。为了这件事,镖师们还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两人性格不搭不该在一起,史进更加合适;另一派却觉得两人性格都那么别扭,简直是天生一对。
朱武自然是史进那一派的;林冲初来乍到不好发表看法,因此和张贞娘表示中立;至于武松和武大郎,心里又是另一番光景了。但凡有不同意见的地方,都会有下注打赌的情况,镖师们私底下开了个小赌局,守耀和张阳做东,负责把大伙儿下的注记录下来,防止到时候有人耍赖。但这一切都在私底下悄悄地进行着,日夜都躺在床上养膘的刘小娣自然毫不知情。
事实上,在这段时间里,刘小娣一直在筹谋另一件事:买下少华山。二郎镖局的人越来越多了,当初建的时候根本没预料到镖局的规模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得这么大。镖师们在热心媒婆的牵线下都陆续有了合意的姑娘,娶妻成家迫在眉睫,却没有房子……然而自从史进带着弟兄们搬到镖局之后,少华山就一直撂荒。若是能将那块地买下,就再也不用发愁那些事了。
为此,刘小娣翻遍了大宋的律法,终于在犄角旮旯里找到这么一条规定:“凡荒山荒地,只要有饥民愿意开垦,便归开垦者所有。”当时为这些弟兄们在衙门登记的时候,借助的身份就是逃荒而来的饥民。简直是天助她也!
岳师爷亲自登门来办理此事,刘小娣已经可以进行一些适当的恢复锻炼了。当她将自己的要求告诉岳师爷的时候,后者的鼻子都气歪了,但是律法上确实是这么规定的,所以,岳师爷不得不代表叶县令,在地契上盖了章。偌大的一座山,就此就归二郎镖局所有了。刘小娣幸福地几乎昏厥过去,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手下的弟兄们,就听到了一个令她震惊无比的消息。
鲁智深就要成亲了。
将这个消息告诉刘小娣的,是张贞娘休息时负责照料刘小娣的豆蔻少女二丫。二丫不是镖局里的人,这些消息她都是听其他镖师们闲聊时说起的。闲言碎语经过一传十十传百,已经完全失去了本来的面目。原本只是有人替鲁智深张罗婚事,等从二丫口里说出,就变成了鲁智深大婚在即。
听到这个消息,刘小娣立刻下定了决心。往日与鲁智深有关的种种,全都像电影一般在她的脑海中循环放映。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花到折时直需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于是,借着给柴大官人府上送信的机会,刘小娣策马扬鞭,独自踏上了前往沧州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