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到阳谷县不久,武大郎的胞弟武松,就因为赤手空拳打死了经常下山扰民的吊睛白额大虎,而被阳谷县县令任命为阳谷县的都头。
县令听闻武松的兄长竟然也住在阳谷县,便特地命人做了喜帖,敲锣打鼓送到武大郎“府”上。武松此时才知道自己的兄长不知何时竟也迁到了此地,连身上戴着的大红披挂也来不及卸掉,就推辞了县令设宴招待的好意,在阳谷百姓的前呼后拥之下,来到武大郎的门外。
此时,时间将至正午。集市上正是炊饼最抢手的时候,武大郎为了多赚几个铜子儿,尚未回家。刘小娣独自一人在院子里练拳,武大郎为她做好的沙包,实在是趁手得厉害。有了沙包的帮助,刘小娣进步很快,几乎找到了原来做拳击运动员时候的感觉。
陪打虎英雄来到武大郎门前的百姓,等不到英雄的家人出来迎接,只好散去了。武松志得意满,既没有敲门,又没有和里头的人打招呼,就伸手推开院门,抬脚走了进去。
迎面只见一名男人打扮的女子,头发盘成男子常用的发髻,干练洒脱。上衣只着一件简单的男士里衣,长袍碍事,被别在腰间。腿上是一条黑色长裤,裤脚紧紧塞进鞋内。为方便行动,鞋口用黑绳绑着。
那女子看起来唇红齿白,眉目温婉,本应如同别家女子一般,擅长洗衣做饭,精通刺绣女红。然而此时,那女子却在用一种武松从来没见过的方式,伸拳击打树上挂着的一个沙包。
她的脸涨得红红的,汗水湿透了衣衫,呼吸也有些沉重。看样子已经练了有些时辰了。但她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继续赤手空拳地练习着,口中还发出“嗬!哈!”的声音。
这女子是谁?莫非自己走错了宅子?
武松疑惑地退出院子,仔细看了看这座宅子,确实是记忆里那栋闹鬼的老宅呀!哥哥就是住在这里没错的。
那这位女子,究竟是谁?
武松站在院子外头,一边好奇观看女子练奇怪的拳法,一边等待路人经过,好再询问一下哥哥的下落。
正在这时,武大郎终于卖光了烧饼,挑着空空如也的担子,乐呵呵地回到家门口。他遥望门前站着的那名男子,不禁将手中的担子摔落在地。
“二郎!”武大郎轻唤出声。
“哥哥!”武松声如洪钟,向武大郎快走几步,然后深深作了个揖,“哥哥,弟弟在沧州避祸这两年,让哥哥受苦了!”
“嘿嘿。”武大郎只是傻笑。再次见到弟弟实在令他开怀不已。他捡起担子,带头朝院子里走去,边走边喊刘小娣道:“师傅!快看谁来啦!这是我弟弟武松!”
刘小娣终于完成了今日给自己定下的练拳任务,这才擦了擦汗,平淡地回答道:“刚才看到了。”说完轻描淡写地扫了武松一眼,然后又问武大郎道:“烧饼卖完了?”
“是炊……炊饼。今日生意好,全卖光了……”武大郎憨憨地反驳,回头对身后的武松说道:“二郎,你等等,哥哥这……这就去做饭……”说完便乐呵呵地钻进了厨房,叮叮咣咣地折腾起来。
刘小娣依然没有理睬武松,自顾自地上楼进了自己的屋子,打水洗漱。她表面虽然平静,心中却翻江倒海。
她刚才只看了武松一眼,就被武松的模样镇住了。有道是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明目射寒光,两弯眉黑如刷漆。胸膛横阔,有万军难敌的威风。气宇轩昂,吐千丈凌云之志气。心雄胆大,似天兵天将下云端。骨健筋强,如摇地貔貅临座上。无论气概还是风度,皆不负“英雄”二字。
更明显的是,兄弟二人站在一起,一个身高八尺有余,一个却不足五尺。愈发显得武松英姿勃发,而武大郎却像未老先衰的老头。
说来也怪,两人明明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居然一个长得相貌堂堂,说话时声如洪钟,仗着年轻气盛,有一把好力气、一身好武艺,四处惹是生非也不怕别人教训;另一个身高却长得歪瓜裂枣,性格懦弱,行事小心谨慎,时常被欺负,大气都不敢出。
若说这个世界里,最不能招惹的人是谁。排行第二的一定是西门庆,而排行第一的就只能是武松了。先不说潘金莲在原著里拜倒在雄性荷尔蒙之下,对武松芳心暗许,光是施耐庵对武松如何将潘金莲一刀一刀生生剐死的描写,就足够刘小娣胆战心惊了。
她要和武松保持距离!
可是……
刘小娣的性格从来都是直来直往,敢爱敢恨。喜欢一个人便两肋插刀,讨厌一个人就揍得对方满地找牙。什么叫保持安全距离?刘小娣不懂。
可是不懂也得摸索。谁叫自己现在是弱者,连个普通男人都还打不过,更何况是打虎英雄武松……
两肋插刀是不可能的,让对方满地找牙也是不行的。刘小娣思来想去,唯一的出路就是装孙子。
于是吃午饭的时候,刘小娣一改常态,不再和武大郎同一桌吃饭。而是像这个时代所有身份卑微的女人一样,端着碗躲在厨房里。
这样就算保持安全距离了对不对……这样就不会惹到什么事了对不对……
虽然很怂,但是刘小娣只能这么做。
她还能做的另一件事,就是躲在窗户边上,偷看武松每天清晨练武。能打死老虎的拳法可不是盖的,武松每天练的那一套拳法,令刘小娣大开眼界。她总是在屋内照着武松的动作悄悄练习,再配合自己的拳击方法进行训练,进步更快。
然而同在一个屋檐下,哪有不接触的可能……
这一天早上,刘小娣依然在悄悄地学习武松的拳法,并没有意识到武二郎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她的窗外,默默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刘小娣是在偷学武松的功夫,从她第一天这么做开始,武松就发现了躲在窗户后面的女子,但是他没说什么。
当时没说什么,不等于心里真的不想说点什么。武松每每想说点什么的时候,都觉得时机不是那么合适。今天早晨武大郎又照例出门卖烧饼去了,武松实在不是沉得住气的人,他想了想,还是来到女子的窗边。
一块小石子从武松手中飞出,正正打在刘小娣预备出拳的胳膊肘上。刘小娣吃痛,只得停下练习,揉揉手肘。她凶巴巴地瞪着武松,不明白后者在搞什么名堂。
“那个动作错了,应该是这样。”爱武之人都是有些执念的,武松既然看到这个偷偷摸摸的徒弟做错了动作,就断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他一边向女子解释,一边亲自示范。
“哦……”托拳击运动经历的福,再加上极高的悟性,刘小娣很快就掌握了这个动作的技巧。武松连连点头,嘴角也露出了一丝微笑。
却没想到,屋内的女子学会这个动作之后,立刻呯地一声,关上了窗户。窗棂上的灰落了武松一脸一身,令武松尴尬不已。
刘小娣才不管那么许多。她谨记自己与武松保持距离的誓言,关上窗户之后,仍然自顾自地练习起拳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