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像沙漏,转眼又是一年。
叶落知秋,初秋的上海,凉意袭人,但心还是暖的。
凌希到上海生活已经大半年了,在一家规模不小的婚纱店工作也有三个月了。
当凌希以为自己已经淡忘那段被锁入回忆的爱情时,模糊掉的影子在诗意的秋天又悄悄变得清晰起来;当她还来不及反应时,另一个身影伴随着另一份情缘也悄然而至。
和风旭日的早上。
凌希缓缓步行于上班的路上。她身着一件卡其色秋日风衣搭配修身长裤,休闲高跟鞋,装扮依旧简约随性又不失独特个性,原来的深色披肩卷发已经变成了栗棕色及腰直发,刘海飘逸,更多了几分婉约淑女的气质。
凌希工作的婚纱店位于一条热闹的商业街上,店面非常大,橱窗里林立着身披唯美婚纱的展示模特。
推门而入,店内格局分两层,上层错落地围着一面面玻璃门窗,中式布局,欧式装点,金煌的各样灯饰随处可见,复古与时尚巧妙搭配;宽敞的一楼犹如精致舞池,各式婚纱,各式情调,华美旋转,浪漫飞舞。置身其中,让人有如身处梦幻宫殿的美妙感觉。
“早上好!”凌希放好挂包,戴上工作证,微笑着和其他工作人员打招呼。
在婚纱店里工作的都是活力四射的年轻人,早上客流稀少,只见他们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早上好。凌希,你知道了吧?我们店要换老板了。”一个短发女孩说道。
另一个长发女生也说:“不知道新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
凌希笑着说:“不管是什么人,老板不是说了吗,我们这些人不会被换掉,因为招了一批新的进来还得培训啊。”
“凌希,你才来了几个月,不熟悉我们的旧老板,他人真的挺好的,生意也不错,我就不明白为什么要盘店?”一个瘦高的男人手拿相机说着。
短发女生说:“你还不知道哦,旧老板要移民呗。”
凌希一边认真地整理着架上的配饰,一边听他们说着。
“不知道我们的新老板到底是个什么人?你们说,店名改成了‘梦幻情缘’,新老板会不会是个女的?”瘦高男人说着。
这时,有人推门而入,众人一看,正是旧老板和一个年轻时髦的女人。
“你们都来了。介绍一下吧,这位是程小姐,以后这家店就是她的了。”旧老板引荐着。
“程小姐好。”众人齐声说着。
凌希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程小姐,她大约三十多岁,肤色白皙水嫩,红唇娇艳饱满,身材性感傲人,一双大眼睛犀利有神,一头波浪披肩发,浑身散发着妖娆魅惑的气息。
“大家好!我姓程,你们就叫我Grace吧。你们进这家店都有一段时间了,坦白告诉你们,不换人不代表你们就可以一直胜任这个位置,如果你们的工作不能让我满意,我依旧会解聘你们。”
冷冷的几句话便透出了这个女人的处事作风,众人都端正态度,谨慎地点头。
突然,Grace的目光无意地停留在凌希身上,但凌希却觉得她的眼神背后是有意地探索和思虑,不过凌希也只是默不作声。
格蕾丝由旧老板领着在店里上下转悠了一圈后,两人便欣然离开了。
“各位,我说得对吧?新老板不但是个女的,简直就是女王范儿十足嘛。”瘦高男人调侃着说道。
短发女生嘲讽地说:“你们男人,看到长得正的都恨不得把眼睛贴上去,小心点,那是一御姐。”
说着,其他几个工作人员都笑开了,男男女女,嘻嘻哈哈,气氛十分融洽。凌希本来话就不多,听着也只是一笑置之。
婚纱店临街而立,马路上车水马龙,热闹喧嚣。
在商业街的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缓缓朝婚纱店这边走来。
回归天弘集团的曾启扬一身黑色商务西装,戴着眼镜,帅气不减,儒雅依旧。出国再次进修,阔别一年,他看上去已经少了一些浮躁,更多了几分沉稳。走在他身边的也是一身职业正装的欧阳斯琳,两人边走边说着话,身后还跟着几个工作人员。
正值上班时间,曾启扬和欧阳斯琳相伴着来到商业街,视察天弘集团旗下的业务。
“怎么样?三年没进集团,业务都生疏了吧?”斯琳说着,欣喜之情表露无疑。
“所以才得你这个市场部总监多多提点啊。”曾启扬看着斯琳,温和地笑说着。
斯琳笑着说:“我可担不起你这位准CEO这么说。”
“斯琳,我还不是。”
斯琳却笃定地说:“你重回集团,身上背负着太多的压力。但你是为了爷爷才放弃追求你的酒店梦想,选择了学习综合管理,这份心别人不知道,我却明白。”
曾启扬只是淡淡地说:“我要学的还很多。CEO未必就是我?”
“进集团这一个多月,你的表现有目共睹,高层们对你的好感与日俱增,况且爷爷本来就是要栽培你成为接班人的。”
斯琳正说着,她没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了婚纱店的外面,而曾启扬的目光忽然被橱窗里的一幕纯洁所吸引。
注视着那洁白如雪,唯美如梦的浪漫婚纱,曾启扬驻足凝望,思绪重重,眉头微皱,似有一抹惆怅无处抒怀。而这些斯琳都看在眼里,她心中踌躇,她能读懂他的心事,却宁愿自己没有这种能力,无力感肆意蔓延。
曾启扬想着,正要移步进店,手臂却被斯琳拉住了,怀念的思维也被一瞬唤醒,他看着她,迷惑无语。
“启扬,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还要去几家百货公司呢,快点走吧。”斯琳尽量掩饰着内心的忧虑,委婉说道。
曾启扬回头望了一眼橱窗,若有所思,但还是点头离开了。
也许他并不知道,在他转身那一刹那,原本蹲在那件婚纱后面整理拖尾的凌希才缓缓起身,透过橱窗,她偶尔抬眼看着外面的往来行人,车辆穿梭,笑颜随心惬意。
当他驻足思慕,她被披上了隐形的婚纱,他日思夜想的新娘近在眼前却感触不到;当她偶然回眸,他的身影渐行渐远,她早已沉眠的爱情苏醒在即却浑然不知。情缘往往如此微妙,细腻到他和她都察觉不到,却早已悄悄渗入他们之间那座若隐若现的磁场。
暮色冥冥,华灯璀璨都市夜。
天弘集团的总监办公室里,曾启扬靠在椅子上,目光凝滞,思绪蔓延。欧阳斯琳敲门而入,见此情景,心中隐忧浮现。
“想什么呢?还不下班吗?”
启扬募地有些走神,但很快释然地说:“没什么,马上就走。”
启扬的有意回避,斯琳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这时,她的目光停留在办公桌上的一张照片,竟没察觉自己的笑突然变得艰难起来。
“对了,启扬,这几天我去看爷爷,他好像心情不错,家里有什么喜事吗?”斯琳时刻谨记着父亲曾经的嘱咐,不主动过问曾家家事,所以,她婉转地说道。
启扬闷闷地说:“哦,因为我小叔快回来了。”
“小叔?我好像有听我爸爸提过,他终于要回来了。”斯琳将自己的好奇掩饰得近乎完美。
“就这两天吧。”
“那真是件大喜事。这个传说中的曾家小爷很快就要揭开他的庐山真面目了。”斯琳谈笑自若,
启扬似乎不以为然,淡淡地说:“大概是吧。”整理好桌面的东西,又说:“行了,我们走吧。”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办公室。门合上的那一瞬间,斯琳的目光再次扫了那张照片一眼,心事难猜,她知道那上面是凌希,是她竭尽全力要击败的一个无形的影子。
回到租住的两居室,凌希放下包,靠在沙发上,摇头晃脑,疲惫不堪。
这间温暖色调的房子是凌希和妈妈到上海后的新家,简单的家具,别致的摆设,布置精巧,爱意浓郁,尤其是那面记录亲情的照片墙,特别显眼。离开新加坡时,凌希选择带走所有照片,那是属于她的人生记录,从小到大,从懵懵懂懂到亭亭玉立,从母女二人到三口之家,因为多了宝儿这位亲密的家人,凌希倍感珍惜,幸福而满足。
“小希……”
一声呼喊,林宝儿整个人栽到凌希身上,吓得她弹坐起来,看着宝儿,她错愕地说:“重死我了,你怎么有空过来?”
“废话,我没空会出现在这儿吗?”宝儿坐直了身,乐呵呵地说着。
凌希伸伸懒腰,郁闷地说:“你老往这儿跑,万一被拍到了怎么办?”
“你又不是男的。再说,我林宝儿多醒目,被跟拍我自有妙招,你就安啦。”
凌希摇着头,表情无奈。
餐桌前,凌妈妈送上了两碗红豆沙,三人坐在一起悠闲畅聊起来。
“给你。”宝儿递给凌希一把车钥匙,边吃边说着。
“什么?”
“电动车,你上班可以开。”
凌希正要开口,宝儿打断了她,说:“别跟我说不要,我生气了。你说你,刚到上海时,我让你和妈住我那儿去,你非替我省地,行。”
喝了一口红豆沙,宝儿又开始喋喋不休地说:“我那几辆车,你宁愿让它们摆着生锈,也不肯挑一辆来开,也行。姑奶奶,这只是电动车,乌龟级别的。我是怕你天天挤公交,上海的公交扒手多不多我不知道,咸猪手多不多我就不敢保证了。”
凌希看着她,又见妈妈一个劲地笑,也忍不住笑着。
“别笑,我说你怎么什么都倔,我是送礼的又不是要债的,还有,我是一女的,又不会对你有企图,你那么防着我有劲吗?”宝儿看似无理的控诉,说到这儿,自己也憋不住笑了。
“我有说不要吗?”凌希笑着,拿到手里,淡定地说:“我收,这个正合我意,环保休闲,宝儿姐,你懂我。”
“这还差不多。”
“行了,你们俩,像个孩子一样。”凌妈妈说着,眼神中流露着暖暖母爱。
屋子里,洋溢着母女三人简单而温馨的小幸福。
一辆深色SUV停靠在欧阳斯琳家的门口,一起吃过晚餐的两人从车上下来,站着话别。
“启扬,进去坐坐吧。”斯琳说着,目光柔情似水。
启扬却婉拒道:“今天太晚了,你早点休息吧。明天公司见。”
斯琳脸上明显掠过一丝失落,但还是满心欣悦地说:“好吧,那你开车小心点。晚安。”
说完,启扬便开着车扬长而去。
回到房间,昏暗的灯光下,斯琳释放了隐藏一天的忧虑,随手拿起桌上摆放着的她和启扬的合照,心事重重。还有那些之前他从瑞士寄来的圣诞礼物,祝福卡片,看着看着,斯琳转而目光坚定,暗下决心。
开着车回到曾家,启扬一进房间就顿觉疲累,一头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的复古吊灯出神。脑海中不断浮现今日经过婚纱店时,看着那些近在咫尺的唯美却觉得像是远在天边的幻影,心,隐隐作痛。
这时,启扬妈妈推门而入,他立即起身,收拾好凌乱的思绪。
“回来了,吃过晚餐了吗?”
看着母亲,启扬温和地说:“吃过了,和斯琳一起。”
启扬妈妈脸上露出了难得的欣喜之情,便问:“是吗?这就对了,你刚回集团,斯琳能多帮帮你,这是好事。”
“妈,我有点累了,想早点睡。”
看着儿子,启扬妈妈内心知道他的割舍不下,可又不想破坏好不容易争取得来的局面,也只能说:“那好吧,你早点睡吧。晚安,儿子。”
“妈,晚安。”
母亲出去后,启扬拿出手机,再次拨通了那个曾经呼叫过无数次的号码,得到的回应却还是那一个熟悉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是空号。”
扔下电话,启扬内心挣扎着,口中默默念着:“凌希,你到底在哪儿?”
窗外的秋夜,也在诉说着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