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费儿早早的来到了医坊,正要开门,却被门前的两个泛着热气的山芋勾住了视线。
会是谁放的?
诧异之余,她拿上山芋起身去开门。
想起昨日她走的早,也不知道药柜里的药材还缺不缺。
走到桌案前,她顺手放下了手里的山芋,踏至药柜前逐个逐个的查看药盒里的药材。
“费儿。”身后传来师傅的声音。
费儿转首见他走了进来,面上微讶,没想到他会来的这么早。
“师父今日怎么这么早?”她微笑。
“是啊,这躺着也是睡不着,不如早点来了,唉。”见她站立在药柜前,他复又问道“可是药不够了?”
费儿摇头,应他,“还多着呢。”
“那正好,你先把这计药给我送到九婆婆家,昨日,病人太多,我没挤出时间给她送去。”说着,他从桌上拿起了两计药来。
费儿点头轻应,怕待会儿坊里的病人多了走不了,也不耽误,从他手上接过药包就立马往外走去。
“听说皇上的耗时两年的金华宫快要完工了,看来皇上又要讨得佳人一笑了。”路旁,一个路人对他身旁的另一个人说道。
金华宫?前世裴然专门为她而建的?
无意识的,费儿放慢了脚步,只听另一个问道“不知道圣上是为了讨好哪位美人啊。”
“呵!”起先说话的那人鄙夷的冷哼了一声,回道“你这个都不知道?还不是那宠冠后·宫的费贵妃,听说啊,她长得倾国倾城,又温婉贤淑,皇上对她可是一个万千宠爱啊。”
费贵妃?那人说的是蝶媚把。
裴然为了蝶媚而建造了金华宫?
那么说来,这世她真不是前世的费贵妃了?
费儿无心顾问,加快了脚上的步伐。
“小心!”一个惊呼声伴着马儿凌乱的嘶鸣声响起。
腰间忽的被一个大大的力道一捞,紧接着她直直的落入了一个精壮的胸怀里。
费儿喘了几口气,待方才的惊吓平息一点,方才抬起头来。
眼前这个一脸紧张的看着她的人竟是她的三哥,夏侯霖!
费儿怔住,愣愣的看着他的俊脸,却听身旁有人粗声粗气的道,“你没长眼睛啊,走路都不看看,惊住了我的俊马,你看看怎么办!”
夏侯霖眉毛一蹙,转眸望向方才吼人的壮实大汉,一阵杀意从他的眸子里溢出。
“费儿,你等着我。”说完,他放开怀里的她,转身往那刚才吼人的人走去。
费儿回过神时,只见他拽下了马背上的人,挥着拳头狠狠的向那人砸了过去。
“三哥,不要!”她急忙上前阻止他。
可他的拳头又狠又准,待她赶到之时,壮实大汉已经被夏侯霖打的面目全非了。
费儿瞪向夏侯霖,眸光微怒。
他怎么可以随便伤人!
良久,她终是道“你把人给我扶到医坊里去,我先去送药。”
“费儿,你,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夏侯霖目光炯炯的望着她。
这样的眼神太过坚毅,太过固执,让她不敢直视。
“快去吧。”她恍若未听见他的话一般,催促他。
“费儿,我。”
“别说了,我还要去送药。”她打断了他,起身继续往前处走去。
“费儿,今日我亲手为你烤了两个山芋,你要记着吃。”身后传来夏侯霖的声音,费儿娇躯一震,忍不住回头,对上的,依旧是他那双能够让她陷进去的眼睛。
她飞快的转过头来不去看他。
一丝苦笑从她的唇角溢出,老天还真会和她开玩笑,她的三哥,她那么亲的人,竟是夏侯霖,怎么可以是夏侯霖······
到了九婆婆家,费儿径直的跨进了院子,竟撞上了她在挑水。
“我来吧。”费儿急忙奔上去帮忙。
九婆婆见着她很是高兴,直嚷道“费大夫啊,你真是一个好姑娘,以后,谁要是娶了你,谁都会很幸福的。”
费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为她挑满了水缸才坐在一旁休息。
“费大夫啊,我今天做了栗子糕,你吃一点吧。”张婆婆端出了一盘卖相极好的栗子糕。
费儿嗅着香气,食指大动,伸手就拿了一块放在嘴里。
“好吃吗?”张婆婆眯着一双只留了一条缝的眼睛问她。
费儿轻笑,点头应她,“恩,好吃,九婆婆这个可是转门到师傅那儿去学了的,味道真好。”
她说的是实话,味道确实是很好。
“呵呵,如果定要说有没有学过,那一定是有的吧。”九婆婆的声音微低/。
不知是不是错觉,费儿总觉得她的眼里溢满了哀伤,像是秋日的落叶一般,给人一种很是苍凉的感觉。
“九婆婆,你这是怎么了?”咽下嘴里的栗子糕,费儿问道。
“呵呵,费大夫啊,你知道吗,我的阿郎最爱吃栗子糕,也最爱做栗子糕,我这身本事都还是在他那儿学的呢。呵呵,今天就和以往每年的今天一般,我早早的为他准备了栗子糕待他回来,他回来就吃的上了。”
“他人呢?”费儿四处张望。
“唉。”一声叹息从张婆婆嘴里溢出,望了盘中的栗子糕一眼,她凄然道,“他走了,一辈子也回不来了。”
费儿方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暗叹,原来她是在念亲了。
“九婆婆,对不起。”
“呵呵,说什么对不起的,费大夫,我给你讲讲我和他的故事吧。”
费儿点头。
“我和他要从小时候说起,我们是一对青梅竹马,可我娘贪图一个乡绅的财产,硬是拆散了我们,逼着我嫁给了一个比我爹还大的男人。”九婆婆的思绪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九婆婆,你的娘亲怎么能那样。”费儿有点愤愤然。
九婆婆淡淡的笑了,继续道,“我抵抗,甚至于自尽,可终究是命厚,没死成,我家阿郎拼命闯进了乡绅家的府邸,可终是被打了个半死扔了出去,后来,那乡绅染上了淫毒,传染给了我,他见我皮肤溃烂,竟狠心把我扔进了乱葬岗里。”
“后来呢?”费儿眸光紧张。
“我阿郎苦苦寻了一天一夜才把我给救了出来,他不嫌我,也为了避免别人笑我,他带着我背井离乡,后来我的病情渐渐好转,我却也是挂心我的女儿,”九婆婆凝向了费儿,笑道,“算算年纪,她应该小你一点点吧。”
费儿微惊,试探道,“是那个乡绅的女儿吗?”
“恩,我记得,她小的时候,算命的人说她命相不好,只有用一根红绳系在脚上方可避灾,所以,我就在她的右腿上系上了一根红绳,硬是不让她取下来。”张婆婆苍凉一笑,“不曾想到自乱葬岗回来,我便不曾见到过女儿了,阿郎偷偷的稍人去寻,却得来了那乡绅家深夜遭火,全家灭口的消息。”
“所以,你的女儿?”
九婆婆狠狠的吸了吸鼻子,“恩,我的女儿死了,我本愧疚于阿郎,想要替他生个孩儿,可谁知他却病倒了。直到他死后,我才知道,他为了替我治病,没日没夜的赚钱,受尽了别人的欺虐,我这一生都对不住他啊。”说到此,阿婆潸然泪下。
费儿从袖间摸出锦帕递给她,心却平静不下来。
这是怎么样的感情?
可以为人付出这么多,她突然好羡慕这样九婆婆。
即使像她这般活了两世,她也不曾向阿婆这般爱过。
她还真是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