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个有疮流脓的犯人名叫扎拉,是从南方“乌归国”来的客商。大约三个多月以前到的这里,也是投宿客栈,许是惹了恶疾、许是水土不服,自一到这里就病倒了,浑身生疮,一连在客栈里八九天不见好转反而恶化。忽一晚,连同所有的住客也是一并被官军拿了来,关在牢中。次日一早,连同原有的劳犯就一个个全被兵士们驱赶出了牢房,也不知押送到了什么地方。
扎拉虽说是因这一身脓疮病倒在客栈得了拖累才赶上官军抓人莫名其妙被抓来了这里,却也又恰恰因为这身脓疮才留在牢中未被带走。实在是官军们嫌他累赘邋遢,又刚好赶上那一早扎拉发烧厉害浑身火烫走不得路。
之后,就一直在这牢里度日。牢子们也是不管这个扎拉有罪没罪,反正上峰无令权且就这样囫囵混日,每日也将牢饭给这扎拉一份。这性命就是这样,说结实往往顷刻断送,说不结实有时候断断续续摇摇欲坠却总有一丝气息。这扎拉,恶疾缠身却总喉咙间三寸气在,且后来虽然脓疮越来越烈,人却精神了许多,想是略略适应了而已。
到得在里面稀里糊涂混了一个多月才从牢子们口中知道了经过。
却是这哈喇啫哩国以西有一股悍匪,在这一带纵横了多年,周围的小国不能抵御,有的竟被这股匪盗连国都给灭了。这股悍匪越来势力越大,竟有两万来众。纠合来更加肆无忌惮。唯独这哈喇啫哩在这周边诸国中却是个强大的。因不胜骚扰,便出兵将盗匪们的据点宛子山波月寨给攻克了。盗匪们死伤惨重,丢了山寨、折了六七亭人马。只是那匪首唤作黄袍大王的还是带着一股残寇逃了。
不想这个黄袍大王遁走后,结识了一位异人名唤黄风大王:两个大王一个响头磕在地上就此拜了把子、义结金兰。那黄袍大王只是个江湖悍勇之徒,使一口大刀,有几分力气。这黄风大王却不一样,上不得战场,举不得刀枪,独独有一般奇异的能耐——驱使猛兽。自两个黄大王聚会花了不知多少时间、多少心力,却练就了一支队伍。约有二三十只猛虎、二三十头狮子、二三十头花豹,驱了来攻打哈喇啫哩国。这阵仗如何打得?故此国内守军不敢出城,只起了吊桥,用热油、滚木相抗。城墙高大,那些猛兽们也奈何不得。
却不料两个黄大王又驱赶了虎豹将城外沙漠边缘的六七个金矿全都攻陷了。
这几个金矿便是哈喇啫哩国的最大进项。兼之这一闹,西方诸路的商路也全断了。无奈之下,国君两次发兵去讨伐两个黄大王。结果都是损兵折将。
端是斗不过那些虎豹。
正不知所措之际,不知哪一位将军献了一个无可奈何、断子绝孙的主意,便是将劳中囚犯、外来的旅客全都纠合起来赶上战场,待那些虎豹们吃得饱了,再令军士们随后冲上去。
扎拉就是赶上了这一回,索性因恶疾留了性命。
而这一战,虽然先送了六七十个劳犯、客商的性命,后来的军士们也折损近千,总算将两个黄大王的虎豹之师歼灭了十之六七。
于是哈喇啫哩国一切又恢复了旧时盛态。
扎拉说到此处看了看沙和尚道:“看今日情况与上一回一般无二。料想是这三个月前后,那两个黄大王又练出了一支虎豹军,约莫是已经占了金矿。国君无奈又故技重施,要将你们驱上战场,先饲喂那些吃人的畜生!”
这一席话,直说的牢中一众个个面色灰败,体入筛糠者有之、唉声叹气者有之、掩面而泣者有之,屎尿齐流者有之。
正这时,悟空却冷笑一声道:“有甚么神通,不过是个驱役虎豹的法子,平庸得紧咧!”众人闻听悟空如此言语,不由得聚过来目光打量。更有人忙不迭问道:“这位英雄莫非通晓其间的奥妙?”
悟空道:“想当初,老孙我在东胜神州之时,遇到了世外的高人菩提…….”说到此处自思这样称呼不甚体面,忙接口道:“菩提老祖!老孙我学了一身的能为。除了七十二般变化,也曾闻听了这江湖诸法的驱役之术。其实驱役之术,凡是越大的生灵越容易驱役。那驱蛇虫的、驱老鼠蜜蜂的、驱蝎子蜈蚣的实才更难。若说驱役虎豹,我老孙虽未曾真的试过,但老祖留下的技法依稀记得。设若给我十天半月,我也能驯化三两只虎豹,若得一个月前后,则可驯化十余只。”早有人问道:“你这账目却不对头。半个月驯化三两只,一个月如何就驯得十余头?”
悟空道:“你们这些门外汉哪里晓得?最难驯,不过就是那三两头而已。一旦有驯化了的,其余的就会依例照样,却简单多了。正所谓万事开头难。看那黄风大王的手段,谅他也未必强过老孙!”
众人一听,俱都死里求生一般的见到了念头儿,接二连三的问道:“如此,孙老爷可曾破得了那个黄风大王的法术?治得住他们那些虎豹不成?”
悟空道:“他驯用他的法子,听他的号令,我驯用我的法子,听我的号令。他驯出来的自然不归我管,我驯出来的自然也不听他令。若是能想办法见了国君,给我些时日,却能也驯一支猛兽出来与他的竞争。若是把我也扔到阵前,却没什么稀罕的,一样被他那猛兽嚼了!”
扎拉哼了一声道:“既如此,怕你说了半天全是瞎扯,只好明日和他们一起喂那虎豹而已!”众人觉得诚如扎拉所言,顿时萎靡。
悟空道:“也未必就没有办法!只要你们听我的计较,或许就能找一条活路见那当家的皇上、主事的君王。若说得服那孤家寡人,老孙去驯猛兽与那黄大王斗法,且不论胜败,却不是你们都捡了活命?”
众人听罢,觉得有理,早有人领头跪下磕头,呼道:“全凭孙爷爷指点,但求得了性命!”一有打头儿的,呼呼啦啦,跪倒一片,都一样的尊敬恳求。
欲知孙悟空能不能驯虎豹、斗黄风,且待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