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死中求活死里逃生死去活来,牢房里头的难兄难弟全给孙悟空跪下了。孙悟空把唐三藏搀扶到上首,对众人道:“我们是东土大唐往西天取经的和尚,我师父唐三藏法师更是得道高僧,有广大的法术。这一番我们就是来给你们消灾解难的,但是汝等必须听我号令,不然神仙也救不得尔等!”早有沙僧也挤过来,站在唐三藏身旁。
见众皆信服,悟空将手指塞进嘴里,打了个唿哨,工夫不大,便自那牢房高墙上的通风口露出了一个毛绒绒的头颅。初一见,着实又吓了众人一回,但头颅整个挤将进来却原来是个猴子脑袋,众人才松了口气。须臾,那猴子已经全须全尾的进了牢窗,蹲在窗台上觑了觑,找准了悟空的位置,一个纵身,直直扑了下来,正落在悟空怀中。悟空抚了抚这行者的鬃毛,引得众人私下里一阵赞叹,都道是“果然是个会驱役异类的人物!”悟空道:“这有什么,且看我的神通!”说着自身上摸索出一段三寸许的金属丝,逐一将各人身上的铁索、镣铐等物全都开了,又将各牢室门上铁锁全开了,叫众人噤声,到牢中央的空场里集合。连原本的犯人带今日逮来的客人,怕也有七八十人。
悟空惯走江湖,转念之间有了计较,嘱咐众人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众人都到必定听从吩咐。悟空约退众人,在小小的牢室当中空出了一块场地,凌空原地翻了一个筋头,口中吆喝:“东土有神僧,西行来取经。途中但有不平事,施展神通一撇清。有妖便降妖,有魔便降魔,哪管蜘蛛蝎子精,遇见老孙全不灵。听闻邪祟驱虎豹,带俺施法不留情!”
众人一齐按照事先指点,在此处高呼:“大唐神僧,功德无量!大唐神僧,功德无量!”
自然早惊动了牢头,带了两个牢子,拿着棍棒皮鞭一齐怒冲冲的赶来。正欲发威殴打人犯,却见一众人早解了法度、去了约束,登时大惊失色,大声呼道:“你们确实要造反不成?”
悟空冲着那牢头念了一声“唵!”,藏在背后的行者便窜了起来,这一窜,将近一丈上下的高度。牢头、牢子所见只是悟空头顶窜出一物,尚未看清,行者已经又落在悟空身后。也着实唬了这三个官人。
悟空几步抢到前面,指着那牢头道:“尔辈为虎作伥料也是身不由己,一顿打且先记下。正是匪类横行的时节,你且去层层上报,快唤管事的前来。我东土来的神僧便与你这不开化的小国消一回灾、解一番难!”
这也是个法门,一上来便做出广大凌人的架势。莫说牢头这一行本就是欺软怕硬专打哑巴汉子的行当,就是各类行业、百态人生,也都吃这一套。牢头早就懵了,平日里的威风尽皆堕了。拱手哈腰,请教悟空高姓大名。悟空遂将三藏、沙僧并自己天花乱坠的吹嘘了一回,并云有无边的法力,翻手间可破两个黄大王的邪术,还给这哈喇啫哩国一个长久的安稳!
牢头再三鞠躬,叩请牢里众位切不要作乱,但耐心等待,自己这就去禀明上峰,寻求定夺。
牢头牢子匆匆而去,牢里一众登时云开雾散雀跃沸腾。等了良久,也不见有什么回复,众人又开始忐忑,议论纷纷。悟空却道:“一个牢头什么品级?哪能这须臾回来?若回来的快了反不是好事,必是随便一个什么副将就打发了,则必是不信我等。这时间越久却越是好事,恰恰证明正在级级上报。又有何人敢夜班撒羹去吵了皇帝清梦?想来是几个忠心的老臣、忧国的贤士此际正在为此事连通商议,只待明日早朝,禀报这头等的大事!”三藏颔首,道:“悟空说的却是个道理。”
只有扎拉打了个哈欠,道:“福祸之事也尚难说,胡思乱想不如睡了快活!”说完寻角落,脸朝墙,自顾睡了。”众人也觉得有理,一个个都躺下歇息。不提这些人哪个心宽呼噜连天,哪个心窄思绪万千,只说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自牢外至牢内又鼎沸了起来。那原本就不曾入睡的闻声音方坐起来不明就里之际,早有一队官军秉着火把,掣着单刀,齐整整冲了进来。见着人犯,俱都按住头顶、刀压脖项。顷刻间已将整个牢房控制稳妥。
稍后,龙骧虎步走进来一个将军,正是那前往客栈拿人的独眼将军。这人一脸严肃,高声言道:“不论你们谁惑众胡言,自吹能够制服虎豹,也不追究了。真有能为沙场之上将那敌军的猛兽制住,非独是你们活命的造化,更有千万富贵的功劳。若说什么假以时日,则军机不待!这一番本将军正要出奇制胜擒拿黄袍、黄风两个恶寇。自然要趁其梦香之时。自古生死皆有命,富贵总在天。本将军这一次剿灭匪寇,计领一万兵马,兼有尔等为先锋,料那两个黄大王不能幸免,且打起精神搏一个死活!”说罢兵士们就押押赶赶,将这牢里的全轰出牢房,却正是要将这一众充作那饲虎豹的生肉!
你想那牢头牢子怎会真的将此事逐级上报?不过是看牢内形势,思量莫要酿成激变,先用话语糊弄住一众,忙去请兵来弹压罢了。正巧那独眼的将军半夜无眠,想起来出奇制胜传令点兵要夜袭黄袍,两边厢刚好撞见。将军简单问了牢头何故夜班离岗,牢头原原本本说了,只得了将军一个“滚”字。
再说牢中此际,除了那个浑身烂疮的扎拉似还留在牢里,其余的一并都赶了出来。有两个吓得瘫在地上的,被官军过来当头一刀砍翻,并高呼:“不从号令、不肯向前,皆算怠军慢军,绝不留活口!”只惊得一众人啼啼哭哭战战兢兢却不敢忤逆违背。
唐三藏混在人群里,悄声问那悟空:“当下情景,却如之奈何?”
悟空也早没了主意,只趁着混乱,将肩头的猴儿放在地上,让悄悄去了,逃个性命。那行者随悟空久了,心意早通。虽有不舍的心思,只惜无表达的言语。在地上爬了几步,频频回头,终于趁着夜色,几个起落,窜入冥冥漆黑,不见了踪迹。
沙和尚也挤过来,小声道:“看来只有听天由命了!”
三藏叹道:“那里是听天由命,分明是必死无疑且落不下个囫囵的尸体!”
有分教:
驱动百姓向虎豹,要与群匪斗刀矛!
毕竟不知是怎样一个凄凄惨惨的壮烈,且待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