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温颜坐在办公室里,想着早上在卫生间里听到的对话,心里久久不是滋味。她心里一直有怀疑,却一直不敢细想,她究竟凭什么走到了尹红的身边。
是那封邮件打动了她,还是她的能力得到了认可?两者都不可能,偷偷地给陈靖打了电话,陈靖斩钉截铁地表示他从未向尹红推荐过她,尹红也从未向他了解过她的情况。
“那个温颜什么东西啊,什么也不会,忽然就成特助了,当我们都是花瓶吗?”一个女孩气愤地说着,温颜坐在马桶上,看不到那个女孩的表情,不过脚趾头也能想得出来,无非是鄙夷与蔑视罢了。
另一个女孩说“脸不怎么妖艳,倒是挺有狐狸精潜力的,我听说当时她是去找楚经理报到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出卖肉体才换得这个职位,楚经理可是我的梦中情人啊,怎么让她占了先机,气死我啦”。
几声厌恶的跺脚的声音过后,高跟鞋渐行渐远,温颜打开门,忽然有点眩晕。湿了的手指,无意间碰到了手机,打开了**朋友圈,周聪1分钟前的心情跃然眼帘,“别问我从哪条路走到这里,请原谅我已经站在这里”。
这句话,像一颗救心丸,让温颜的心,稍稍平静了些。确实,无论她以何种方式从行政部走到总编室,她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即便是出卖肉体,那也不过是两年前的事了。
温颜告诫自己,努力,努力最重要。何况,她始终不愿相信,将她推到总编室的人,居然是那个眼高于顶的楚蓝。
内线电话响了,温颜懒得接,几声过后,那边涂指甲油的珊珊还是无动于衷,温颜只好拿起电话“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可以帮助您吗?”
“马上过来”楚蓝的语气一如继往地招人烦,马上过来?开什么玩笑,他怎么不说策马扬鞭呢,心里这么想着,脚还是一步一步挪向了楚经理的办公室。
温颜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没骨气的姑娘,不过,纤若无骨四个字一向是赞人美貌的,如此一想,脸上的笑容又一次自觉地明媚起来。
“我很久没见你笑了”温颜刚刚敲门,门就神奇地打开了,然后楚蓝压倒性优势地站在她面前。
“楚经理,请问您有什么吩咐吗,我很忙,一会儿有会要开,如果您有什么事情,我很愿意现在为您解决”如此公式化的回答,多亏了尹红的教导有方,话说尹红厉害的地方,绝不仅仅是编辑出版方面,她强大的个人魅力为《润》杂志走向世界提供了更多的机会与可能。
试想一个走在时代尖端的总编做出来的杂志,差还能差到哪里去呢,所谓严师出高徒,温颜这些天至少学会了一些与人沟通和做人的道理,就像现在,机械化地回答了楚蓝的问题,庄严不失亲切,无衣而且无缝,无论何方神圣,虽然说不出多好,至少挑不出毛病,这一局,温颜自觉赢得漂亮。
楚蓝迟迟不开口,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温颜,温颜一开始低头俯视地板砖上四方的线,后来干脆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
管你三七二十一,楚蓝,如果你想比谁先眨眼睛,那你必输无疑,果不其然,45秒,楚蓝浅蓝色的眼睛眨了一下,然后温颜又一次得意地笑了。
“看来楚经理没事吩咐,那我出去忙了”温颜正要转身,楚蓝猝不及防地拉住了她的手。
“我给你三秒钟,你给我放开……1,2,3……”见楚蓝没有放手的意思“3.1、3.2……3.9……,楚经理,您拉着我的手是身体不舒服吗?如果不舒服我帮您联络医生吧”。
任何时候,温颜都能给自己铺一个台阶走下去,而且,这个台阶,除了她,谁都走不下去。
楚蓝知道温颜又在耍一些小孩子玩的把戏,他不想逼她,但是他没有时间了。
“温颜,我们十五天后举办婚礼,我说过的一亿礼金会以支票的方式给你,至于婚纱照、婚礼细节,我会派律师与你沟通,我希望这些天,你能配合我表现出你与我恋爱的气氛来,你没有选择,只能答应”。
“为什么是我,你爱我还是你对当年的事有愧疚,还是有钱没处花的想要补偿?”温颜知道这些都不可能是理由,楚蓝不至于无聊到这种地步,她只是想在不断地反问中试探楚蓝的目的,无奸不商,想想楚闻道,温颜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那次酒会后,楚闻道再没有现身过,也不知道萌萌和闻子怎么样了。在这种时刻,温颜的灵魂居然也能出窍,想一些乌七八糟有的没的的事,可见其智商和情商是低到了一种多么难向祖国交代的地步。
“你怎么理解都可以,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楚蓝,和你,温颜,马上就要结婚了,而之前,你明确地向我索要了金钱,而我,也明确地说出了我的条件,我们各自明哲保身守身如玉,契约结婚吧!”
温颜被楚蓝这番真不真假不假的告白整得有点晕晕乎乎,找不着东南西北,等等,让她缕一下。
她要结婚了,恩,这个她理解,对象是楚蓝,勉强过得去,恩,这个嫁谁都是嫁,明哲保身守身如玉,恩,她也不是**那么强的人,一月一次也就够了,契约结婚,恩,恩?楚蓝你个孙子,你逗你奶奶玩呢啊!
“楚经理,结婚可以,你自己结吧,我没时间,先出去工作了”。
“温颜,明天拍婚纱照,下属听从上司的安排,天经地义,如果明天上午十点你没有出现在诗美婚纱影楼门前,那么我相信,你的工作应该只能到今天为止了,你不是喜欢和尹红做事吗?以后恐怕不会有机会了”楚蓝很少充当小人的角色,但在温颜面前,他一次一次不由自主地变成自己并不认识的那个人。
温颜,你不是一个磨人的妖精,而是一匹不受驯的野马。
果不其然,温颜推门而出的瞬间,脱口而出一句楚蓝一生不会忘记的箴言,“楚蓝,你放屁”。
办公室里楚蓝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的风景,曾经,他以为不出去走走,会以为脚下站的地方就是世界,可是当他走遍了世界,却只想有一处脚站得下的地方。
“温颜啊,我是妈妈,你看你又好久没回家了,你爸爸脾气不好,你多体谅点,今天妈妈给你做了你最喜欢吃的三鲜馅饺子,晚上回来吃吧”
“妈,我工作忙,下个月吧”。
“不回来就死外面吧”那是温颜爸爸的声音,温颜知道,爸爸爱她,但他对她的恨,绝不亚于他对她的爱。
温颜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失去了一个很亲很亲的亲人,那个人,是温颜踏破铁鞋也无法寻到的心有灵犀的温暖,而恰恰是那个人,让她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对父爱有了新的认知与理解。
如果一切都可以回头,温颜宁愿死的那个人是她,而不是与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弟弟。
“妈,我回去吃饭”温颜真的没地方吃饭了,一个人的碗,一个人的筷子,一个人的锅,她不是不习惯一个人,只是如果能够三个人,为什么不呢,何况是与她有着血缘关系的人。
再深的恨最终都会变回爱,因为恨,由爱生,由爱起,由爱灭,由爱去。
北京郊区,比二环要荒凉一些,父母住在家属院里,楼是破旧了些,但是一进屋就有温暖的感觉,妈妈还在厨房里忙活着,温颜说要搭把手,老人家怎么也不同意。
爸爸在沙发上看电视,焦点访谈,这样的节目早就被温颜淘汰三五年了,果然代沟还是赤裸裸地在两代人的价值观里存在着。喊了一声“爸”,只有一个点头致意,不知道他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
无所谓了,这么多年一直这样,温颜早就将父爱这个字眼从脑海中擦去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拿起那张犯了黄的照片,照片里的男孩和女孩穿着一样的衣服,男孩假扮女装梳了一条短短的辫子,身后漫无边际的大海,女孩一直笑着,男孩始终没有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