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战为守”,洪氏自己的诠释是“简拔将领,练兵制胜”。受命经略西南之初,洪承畴凭着自己“阅历边疆,颇悉调兵事宜”的老资本,立即拟就一份全国范围内所有精兵强将的名单,将所谓的“山、陕、关、辽堪战兵丁”调往湖南前线。不管边疆腹里,各督、抚、提督、镇标内符合条件的“选择调取,数不求多惟求其精”,宣称“臣有此把柄,方可调度如意,剿抚中机。”
从洪承畴的名单中,我们可知:洪承畴指名调取的军前将领大都是其旧部,如旗下官李本深、白广恩、原任福建提督刘忠、宁夏总兵刘芳名、徽州总兵胡茂祯等。虽然洪承畴不象明代以来的武将,有自己的家将私兵可供驱使,但以旧日部将率领各地挑选的精兵良将,实际上也能收到同样的效果。可见洪承畴在从江南背黑锅回朝坐冷板凳其间并没有忘怀政事。
洪承畴的经略军前营制,共计一万一千多人,其中亲兵1600多人,由李本深、刘忠、胡茂祯等统领。顺治十二年五月,经略军前营制正式建立,有左、右、前、后提督四镇与左、右两虾营及前、后、中三副将营共五营,称为四镇五营。四镇为左标李本深、右标张勇、前标南一魁、后标胡茂祯;五营为左虾营张大元、右虾营马鹞子、标前营王永祚、后营卜世龙、中营刘应志,而其中右标提督总兵张勇“尚未抵汛”。本来,洪承畴从京城带出一千多官兵,加之抽调各地陆续到达的官兵,新编经略左标、前标、后标提督总兵,这才形成经略营制的目前规模。这些调集到湖广军前的官兵都是经过甄别的精兵良将,如“北直、山东、江、浙腹里弱兵不得混入”,即使到达湖南的官兵凡装备、素质不良者均“酌给路费,归还本营”,一律退回。
除了调集精兵强将外,“以战为守”的另一个内涵是“树我之藩篱”。具体地说,就是建立一条从湖北到广西,穿过湖南常德、宝庆的千里防御线,一个被称为“五千里长边”的军事防御体系,这是洪氏运筹帷幄、变被动为主动的另一重要步骤。
洪承畴的具体部署是:“调拨经略官兵,举郧抚、设郧镇以堵刘、郝诸逆;立武昌城守,设洞庭水师,以壮全楚腹心。分一提、三镇驻武,以固辰、沅门户;立一抚、两镇驻宝庆,竭遏武、靖狡窥;永州、祁阳等处节节设镇,以控五千里长边。又以朝廷发大兵取滇黔,必先复广西,开入滇之路,乃设抚、提两大镇,驻桂林,又全帅一大镇驻苍梧,此其大较也。”此外,长沙幕府成员彭尔述证实了这个计划:“经略五省太傅洪统兵长沙,得以便宜承制,置将吏,于是以四镇驻常,两镇驻宝,一镇驻永,一镇驻祁,线伯驻粤西,数千里内四年之间棋置星布皆重镇……贼画地相戒勿深入。”这就是所谓的“五千里长边”——“永州、祁阳、衡州、湘潭、益阳、常德、彝陵、荆州以迨郧、襄,节节设镇。五千里之长边,首动尾顾,此呼彼应,而楚中之气脉贯若连星矣。”洪氏这个以“五千里长边”为特征的军事防御体系,主要是通过三大步骤建立起来。
第一步:确保常德。在常德驻扎重兵的基础上,又添设了水师营,并在湖北与湖南交界的彝陵增设水师营,在荆彝以北设立郧襄水师营,水陆并防,重兵压境,从北到南拱卫常德。顺治十一年,先期到达湖南的镇将李本深、胡茂祯等人进入常德驻守,又以江南上江调来、新升湖南右路副将孙喜策任“本地主兵”常德副将之职,与辰常、沅州等“协防客兵”共同驻守。
顺治十二年五月,刘文秀等进攻常德失败后,“逆贼两出辰河,今复造船窥犯”,洪承畴意识到地理位置十分重要的常德仍然防护不严,关键就在于缺乏水师。“常德逼近辰沅,当下流要冲,中有河路达洞庭、以至岳州,片帆可到,乃武昌之藩篱,荆州之门户。”为了使清军官兵不致无船截剿、立岸拍手,洪氏认为“今日第一急著必添设战船水师,为目前剿御及将来进取根基。”九月,增设常德水师提上议事日程。
十月,洪承畴考虑到北线防御的漏洞,请求增设彝陵水师营。“荆州丛山复莽,素称贼薮。其遗逆李来亨、马腾云、王二、王三及姚黄等为害固已多年,然平日不过出谋窃犯,今则联络孙逆,受伪职、资伪饷,串为一气,分犯肆逞矣。武冈则有贺九仪等掣我兵之肘,常德则有伪南安王刘文秀等乘水直犯,彝陵则有张、崔二逆突如其来,诸逆计定谋成,一时俱出……而彝陵孤悬边末,众寡不敌,辄有五月五日之变,此足见兵力有单厚而利害之不同也。”
顺治十二年五月刘文秀、卢明臣等以水陆大军六万进攻常德,虽以水陆配合不当失利,但对洪承畴来说不啻为一记警钟。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薄弱环节,雷厉风行地设置了常德水师营、彝陵水陆官兵三千名。顺治十三六月,在原郧襄总兵左右两营的基础上,又添设一个水师营,一共三千官兵,以防守长江上游滩浅易涸最容易被突破的十余处地方。水师营设立后,由顺治八年投诚“熟知贼情地理”、在郧阳巡抚胡全才手下效命的于大海任副将。
这一举措,针对中原抗清势力的活动,旨在防止其与西南抗清武装联合的可能。顺治十三年二月,南明桂藩总督李启晟潜入郧阳,与郝摇旗接头,准备联合山西、陕西、河南、山东等地的复明武装共同起事,被郧阳巡抚胡全才遣千总朱光祚等逮捕,缴获敕书、关防、印札等报闻,李启晟被诛杀。在清军严密防卫下,郝摇旗、刘体纯等最后进入夔巴交界的西山地区,依山恃险进行固守。
第二步:在确保常德的基础上,重点防御宝庆,在益阳、东安、祁阳、兴宁等地添兵设将,增设驻防,力保湖南的心脏地带长沙、衡州等地的安全。顺治十一年三月,洪承畴在宝庆抢设驻防,由刘忠、王平等驻守。顺治十二年八月,洪承畴具疏题准设立祁阳总兵、益阳总兵、东安副将]。由于湖南是洪承畴整个防御体系的重点,北起常德,南至永州,地方广阔,兵力单薄,为使上下左右的清军能够相互呼应,除在宝庆设置两镇外,又在常德、衡阳、宝庆、永州等地的中间地带增设益阳、祁阳、东安三处驻防。
益阳总兵,从江西南赣拨兵及就地招募,共有三千人马,由刘进忠率领;祁阳总兵,从陕西调集总兵陈德率兵前往,也有三千兵马,两镇都在顺治十三年八月成营。东安副将,从岳州、河南等地调取一千二百名官兵,由李孟夏率领,于顺治十三年十二月成营。益阳介于常德、长沙之间,祁阳、东安与永州各成犄角之势,三处增设驻防,不仅使常德、长沙、宝庆之间原有的兵力可以相互呼应,而且,宝庆的防卫大大加强,好象的巧妙一着子,就走活了全盘棋。以后的事实证明,洪氏如此布置是非常必要的,否则,清军还将长久持续处处设防、被动挨打的局面。
第三步:为了加强广西方面的防御,洪承畴请求增兵一万五千名。其中的一万名分布梧州、浔州、郁林、横州等处,五千分布于桂林省会。新增官兵分别从广东、江南、江西南赣、山东、河南等地调集,基本上在顺治十四年年中安插完毕,以线国安、全节两镇驻扎桂林,马雄驻扎苍梧。加强广西的防卫力量,其作用与加强湖北的薄弱环节一样,是为了截断孙可望军队在南面的支持。这三个步骤,在顺治十四年的下半年基本完成。
纵观这一体系,北部以常德为重镇,即可北防鄂西的西山、蕲黄农民军、山寨武装南征,又可南接驻守辰、沅等地的孙可望部将北战,故仅常德一地就设置四镇,经略左标李本深、后标胡茂祯、辰常总兵杨遇明、沅州总兵张鹏程及副将孙喜策等都聚集一地,还以郧阳巡抚、武昌城守、洞庭水师等为缓冲力量,固守常德。
南部以宝庆为要地,以东安、祁阳、永州为依托,共同屏障长、衡;并将桂林、苍梧一线作为缓冲地带,防止以云贵为根据地的抗清武装从南翼突袭湖南,桂林离湖南最近,苍梧与广东交界,必要时即可出击柳州和浔州。
显然,洪氏坐镇长沙是整个防御体系中心,而湖南则成为相持阶段中的主战场。为“安湘樊而奠中州,固全楚以巩江南”,力保与孙可望部将直接对峙的常、宝安全,待机打击南北两翼的“后路”、“旁路”之敌,就成为湖广前线清军的主要任务。军事防御体系建成以后,不仅湖南境内的清军可以互相声援,在更大范围内,湖南与湖北、湖南与广西的遥相呼应也成为可能,湖广前线的防卫大大加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