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嗣昌率大部官军行进到夷陵时,得到了襄阳城失陷的消息。杨听后有如五雷轰顶,一下就病倒了。权责不一,将令不效,地方掣肘,加上武备废弛,缺粮少饷等种种原因,使杨嗣昌的“平贼”方略很快破产。洛阳、襄阳相继失守,如意算盘,全部落空。杨嗣昌智穷计尽,心力交瘁,忧惧交加,旧病复发。
那天晚上,杨开始怎么也睡不着,后来才勉勉强强睡着了。杨只觉朦朦胧胧中,皇上的诏令下到督师行辕。旨意是将杨革职问罪,械送京师。于是,杨被钦差和官兵用囚车押送到了京城。在囚车进入京城的时侯,许多人围着向他投掷鸡蛋和菜叶。人群中有三个穿着普通老百姓的衣服人,疯狂地扑向囚车,扯杨的头发,撕杨的衣服,捶杨的手臂。这三个人口里还喊道,杨嗣昌老贼,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呵呵呵。杨定睛一看,这三个人竟是卢象升、王家桢和熊文灿。杨很奇怪,卢象升与熊文灿不是死了吗,他们俩个怎么和王家桢搅在一起。在杨正寻思的时侯,天空忽然刮起一阵狂风,飞沙走石。那些押囚的官兵和围堵的百姓都不见了。只有那三个旧日的高官瞬间化成三个厉鬼,拿着兵刃,飞来砍杀杨。杨并不害怕,说老夫已经兵败名裂,你们要杀就杀吧。很奇怪,无论那三个鬼怎么砍杀杨,杨丝毫未受伤。过了一会儿,天空又转为风和日丽。几个太监又传下皇上一道圣旨,不知是何旨意。杨想跪接圣旨,可身上脚铐手链,又被卡在囚笼里,肯本动弹不得。杨还是想跪接圣旨,极力挣扎着。
于是杨醒了,浑身还在冒冷汗,原来是一场恶梦。胡伏虎、万元吉等文武将官站立在杨大人旁边,问发生了什么事。杨说做了一场梦,并把梦中所历之事说了一遍。
杨又对众将官说道:“昔年,老夫与宣大总督、勤王兵总指挥卢象升政见不合。对关外凊兵的方针政策,我主和,他主战。后来,老夫利用职权一再减少卢象升手中兵力,使其不能组织有效的抵抗。最后,卢象升兵败阵亡。是老夫害死了国家的忠臣良将。前任六省督师王家桢和熊文灿实际上也是国家之栋梁和干吏。王家桢家丁哗变,烧毁了开封府的一个城门。熊文灿派左良玉征讨谷城县献贼,打了一个败仗,损失一万名官兵。老夫今天才明白,瑕疵不掩白璧,胜败乃兵家常事。他们的这两个失误,现在看来根本算不了什么天大的问题。原来小题大作了。实际上,从总体上看,王家桢和熊文灿的能力和品性,都比老夫的强。王家桢没有丢失开封,熊文灿没有丢失襄阳,而老夫丢了襄阳。老夫悔不该把六省督师大臣从王家桢换成熊文灿,又从熊文灿换成老夫。老夫有罪啊!”
杨停了一会儿,又转向万元吉说道:“元吉老弟,急刻给老夫草拟一道奏疏。就写罪臣杨嗣昌对不起皇上与朝廷列位臣工和三军将士。臣自知罪孽深重,万死难辞其咎。请皇上赐罪臣一死。十万将士辛苦二年,甚为无辜。恳请皇上继续让他们杀贼立功,或可挽救危局。罪臣杨嗣昌泣血跪陈。某年某月某日。”众将官闻言,哭成一片。
杨嗣昌抱病率军行至荆州沙市。这时,又听说洛阳已经在两个月前的正月被攻陷,福王遇害。杨忧惧之下,不食而死,时年五十有四。杨临死之前将自家后事托付给胡伏虎。杨希望归葬龙阳县赤山岛,那里是他以前经常路过的地方。杨还要求常德杨家在本地大力推行保甲团练之法,以求自保。胡伏虎含泪应允。是年三月初一,东阁大学士兼六省督师大臣杨嗣昌死于湖北沙市徐家花园。三日后发丧,全军带孝。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三军恸哭俱缟素”。崇祯帝闻其死,“且恨且怜”,临朝叹息:“自杨嗣昌殁,无复有能督师平贼者。”杨嗣昌死后,明朝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地位。
由于杨嗣昌生前积怨过多,其死后亦不得安宁。不少官吏继续上书,要求追究杨嗣昌“灭贼逾期”的责任。崇祯帝力排众议,降下圣旨,诏曰:“故辅嗣昌奉命督剿,无城守专责,乃诈城夜袭之。檄严饬再三,地方若罔闻之。及违制陷城,专罪督辅,非通论。且临戎二载,屢著捷功。尽瘁殒身,勤劳难泯。”不仅免于治罪,而且加封太子太傅,并赐祭一坛,令其归葬于家乡武陵。
胡伏虎扶杨嗣昌灵柩回到武陵。杨的三个儿子山松、山梓、山槂率众亲友出城一百里迎接父亲灵柩的到来。朝廷的顶梁柱倒了,杨家的顶梁柱也倒了。杨嗣昌平时对儿子们要求极严。杨山松他们三兄弟都二三十岁了,可还是布衣之身。杨嗣昌没有利用手中职权,为儿子们谋取功名前程。杨家也没有积聚金银财宝等浮财,只有一些田舍。尽管这样,儿子们不怪父亲。他们为有一个鞠躬尽瘁、两袖清风的父亲而骄傲。武陵城外,又添了一千多座新坟。坟里埋的都是这两年跟随杨督师和胡副将剿贼而牺牲的常德子弟兵。一边是黑发人送白发人,一边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此情景,甚是凄凄惨惨、悲悲切切。
这时,朝廷中的阉党和东林党人暗中串联,准备抗旨弹劾杨嗣昌。面对如此严峻的形势,胡伏虎和杨嗣昌的三个儿子山松、山梓、山槂及其家人,根本不敢把杨嗣昌的遗体在家乡武陵县安葬,打算依嘱葬其于常德府龙阳县。那么,究竟葬在哪里好呢?从当时的情况来看,在杨嗣昌所有的亲属中,权势最大、关系最密切者,莫过于龙阳人袁鲸。袁鲸是杨山松的岳父,字石麟,龙阳(进汉寿)人。万历己未(1619)进士。初授丹阳县令,后擢南台御史。为首弹劾贪官吏部尚书王绍徽、都御史齐应甲,官场风气为之一振,时人莫不景仰。崇祯初年,破格晋升为翰林院掌院学士。后任陕西提学使,擢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为官清廉,颇有政声。杨氏家族认为,把杨嗣昌安葬在袁鲸的祖山是较为安全的。
袁鲸的祖山在龙阳县兔子哨,今属沅江市新湾镇丽园村月形组。这里是洞庭湖西南部赤山岛最南面的一个山头,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叫杨阁老公社蠡园大队月形山小队。整个山头好象一个半圆形的岛屿,从上到下象半边月亮弯着伸向湖中。与从下而上的半圆形湖汊形成一个“太极圈”似的独特地形。古时候森林茂密,山上有七棵高大的樟树。最后,杨嗣昌的陵墓就在建在这七棵大树中间。当地人称为“七星伴月”。这里毗邻洞庭湖的水路要道,是长沙往常德的水路必经之地。过往船只远远就看到七棵参天大树,行船人以大树为标志,好象用手对着大树作揖打拱。每逢傍晚来临或刮风下雨,过往船只必须到月形山下的湖汊过夜,船上灯火点点,俗称“日有千人打拱,夜有万盏明灯”,的确是一块风水宝地。胡伏虎从此无意戎马仕途,自愿在赤山岛结庐为杨大人守墓。为掩人耳目,胡改姓宋,因曾带过兵,人称宋百户。自从杨嗣昌葬在这里以后,山下的天然湖汊就成了理想的避风港湾,停靠的船只越来越多,湖汊的右岸逐步形成了一个集镇,取名“杨阁老镇”。
胡伏虎有一个快二十岁的儿子,叫胡孔征。胡孔征既不爱学文又不喜习武,而热心于买卖经商和求田问舍。胡伏虎心灰意冷,身与心都随杨大人去了。胡伯隆族长没法,只得独自带孙儿胡孔征一起生活。胡统虞举人是个仁意之人,有空就来胡族长家串门,一起说话解解闷。这样的日子,过的很快。转眼,又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