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多礼。”竹席上的红绳荡悠悠地立起，向后退了一小段，空出半张竹席，“过来坐吧。”
汣宸江上前与红绳相面跪坐。
红绳再次发出声音：“有什么话直说吧。”
汣宸江疑惑道：“难道您才是库库道长？”
红绳：“都是，屋外的是我的分体。”
“分体？”
“和斗喹类灵生的分裂不同，我就不详说了，否则天都要黑了。”
“库库道长，敝者斗胆一问，您身为第47例，是否熟悉第55和第56例？”
“哦？看来你有些奇遇。”
“只是敝者的猜测。”
汣宸江把佝偻老者和朽木的特征描述一番，红绳上下晃动，似乎很开心：“形影不离的的两个木头，不是他们还会是谁？”
“他们是否可信？”
“你指哪方面？”
“他们对我说了一句‘是因果巧，还是命运巧’。”
“这倒符合后五十五的‘属相’，他从不会说谎，但也无需太在意。后五十五的属相是‘逢巧’，如果不做些相符的事，他会浑身不在。那句话于谁都适用，他本性洒脱，也许只是想恶心你一下。”
“恶心我……”
“呵呵，许是心情不佳，你遇到的不是时候。”
汣宸江心里咯噔了一下，造成佝偻老者气急败坏的罪魁祸首可不正是他！
汣宸江的嘴角终于扬了起来，几日来的郁闷烦躁都烟消云散了。
库库：“嗯嗯，也不排除他有意为你点机。”
汣宸江内心已坦然，他此回重拾决心，绝不会放下第二次。他颔首道谢：“多谢您的提点。”
见面前的红绳没什么动静，汣宸江也静坐养气。
“花1亿金币，就为这一件事吗？”
没想到库库先发出声，汣宸江回道：“敝者又想到了几件琐事。”
“但说无妨。”
“曙恩是什么？”
竹楼里起了微风，空气安静了2秒，库库终于出声：“曙恩的第一次出现，是在离光历末年。当时，奇灵界处于摒弃了信仰的混战期，在各方势力无视‘芭仙’的警告、进行最终决战时，一名人类奇才横空出世。
“他经历了7天的孕育降生，7天成年，一天一阶、一天一元，实力在第7日突破了当时道之灵仰望的极限，于是他行动了，在最后的7天生命里，抹消了奇灵界的所有灵生，让这个世界枯寂了3万余年。
“自那起，每一个年历，都会出现怀有绝对的特殊力量的灵生，那股力量在历史中被誉名曙恩，沿用至今。”
汣宸江：“我想了解更多。”
库库：“你还未入阶，知道多了有害无益。就算是元阶的道之灵也难以接触到这些，想必你也明白我为何会告知你。”
“敝者明白。”
“只有我这类‘化灵’的灵生能够辨别曙恩，我现在倒觉得这才是你的主要目的。”
“敝者只是刚才想到了第55例说的一些话。”
“尽量少接触我类，超然只是相对。”
“敝者谨记。”
“可还有其它？”
“无了。今日造访收获匪浅，敝者知足。”
“我就不送了。”
汣宸江起身拜谢，推开竹门，恰好对上一双锐眼。
汣宸江行礼道：“芝汰道长。”
芝汰抚须：“嗯。可知戏实？”
“灵道的知名团队，已闻盛名。”
“想加入吗？”
芝汰说得轻描淡写，而汣宸江也知晓眼前这位正是戏实的高层，他若点个头，汣宸江当天就能戴上戏实的团徽。
但他肯定不能加入！
“我能力浅薄，实是惶恐。”
“你觉得我不具慧眼？”
“不敢！”
“我看过你的考核影像，你的表现就如同老练的冒险家，冷静、警觉、善用且不拘手段。言英过于追求表面实力，所以输得不明不白，比起他，你倒更有杀手素质。我看得到你的潜力，我部能为你提供入阶所需的一切资源，你只需做到一件事——让戏实以你为荣。”
没有哪个热血青年听到这话还能保持冷静，但可惜汣宸江还不是，他只有10岁。
“非常抱歉，我有不能明说的缘由，必须放弃这宝贵的机会。”
“哼！”芝汰拂袖不悦，对库库的分体说道，“客人已出，我能进去了吗？”
矮小灵生摇扇回道：“请喝。”
芝汰端起竹筒杯啜了口，随手一丢，人已在红绳居内，竹门一闭，竹筒杯稳稳落在桌上。
灵生水灵灵的大眼看了过来：“茶还适口吗？”
汣宸江：“尝过一口，苦不堪言。”
灵生手中竹扇一顿，放到桌上：“要回去了吗？”
“劳烦您了。”
“走好。”
灵生抄起桌上的竹筒杯泼向汣宸江，汣宸江伸手一挡，放下手时眼前已是常宏殿的大门。
灵生擦干竹筒杯，提起茶壶倾了倾，见没倒出一滴茶，就把桌椅灶具都收了，今天不会再有来客。
红绳居内，芝汰站在库库面前，红绳跪坐在竹席中间，没有让座的意思。
芝汰：“久违了。”
“嗯。”
“可有闲指点我几句？”
“你倒是没变。不过你的境界早在我之上，难不成要我御衍天机？”
“没那么严重，先看一段影像。”
影像只截取了太光黑茧前后内容，库库沉默了几秒，说：“你怀疑刚才那个人类身怀曙恩？”
“除了曙恩，还有什么力量能让‘凡类’影响到元阶的道之灵？”
“凡者一息，动数月风云。”
“不打机锋，我们还聊得下去。”
“呵呵，世无绝对，恐怕你要失望了。”
※※※
灵道常宏殿。
汣宸江看到公共休息区被挤得水泄不通，其中不乏元阶道之灵，他根本挤不进去。他原地高跳、迅速扫视，柳良居然是被围住的那个，抱着地产册瑟瑟发抖。
“柳良！”
汣宸江高喊一声，围堵的灵生立刻看了过来，然后换成他被围在中间。
“是汣先生吗？我是‘新船’的……”
“让开——汣先生，我们会提供你最优厚的条件，只要加入‘铁百链’，你的起步就是副部！”
“你那破链子哪有我们‘乌追谷’名次高？汣先生，客套话我也不罗嗦，这个还请你收下！”
汣宸江手里被硬塞了张请帖，而这就像个信号，各式各样的东西如同雪崩滚下，瞬间将他淹没。
那些灵生因为维序道仪的警告必须散去，他们来不及详谈就将请帖或示好之礼丢给他。
2米高的小丘中探出一只手，汣宸江从里面冲了出来。
柳良：“宸江，对不起……”
汣宸江看着一地的东西，从胸包中拿出袋子一股脑扫了进去，一边说：“那些灵生什么时候找上你的？”
“就几分钟前，我在看书的时候，有个自称‘湖境’成员的人问我你的行踪，我很害怕想躲起来，然后就被他们围住了。”
汣宸江扛起袋子，带着柳良来到一处咨询台，说道：“我想传信息给灵道成员，请问上限是多少条？”
咨询台后的灵生：“只要金币足够、且对方并未设置接收限制，无论多少信息都可为您传达。”
汣宸江：“劳烦为我代笔。”
“乐意代劳。”
汣宸江的手伸进袋子，当场拆开一封请帖说道：“传达给新船的巩义部长，‘我已有选择，请见谅’。”
咨询台的灵生相当娴熟，找到目标、输入信息并发送完成后，汣宸江才刚放下这封请帖。
于是汣宸江开始加速。
“湖境的碧奇·四、‘不落赤鸢’的玢戈、‘乘秋枝’的陈乐姯……以上这些灵道成员，传达‘诚意不足，我的目光更远’。”
灵生顿了一瞬，还是将消息发送了出去。
……
汣宸江用立金匣结算费用，传达给不同成员的单价也是不一样的，基本按团队的排名分层。这次想邀请他加入的团队有277个，但他们就算加起来也抵不上戏实的一个部。
虽然考虑过会有受到邀请，但来得未免太早了。
汣宸江询问灵生：“信息！这次灵道考核评定的信息难道已经出来了？”
灵生：“是的，30分钟前刚刚公示。”
汣宸江：“为何这么快？”
灵生保持着微笑，没有回答。
汣宸江也意识到问了个蠢问题，道了声谢，赶紧带着柳良一路奔向传送设施，以最快的速度赶回萝萝梦城，把已经退掉的房间重新订下。
为什么考员评定工作提早完成已经不重要了，汣宸江拿出源光板，输入之前他给灵道的相同信息，满屏的权限不足立刻消失无踪。
他划掉跳出来的信息框，搜索灵道的相关情报，立刻找到了关于他的评定——前10名考员名字被花哨的特效标榜首页，他就是想忽略都难。
源光板左上角显示着9/10，这是他在灵道内可以免费获取情报的次数，而光是看个首页也被计入1次。
汣宸江毫不犹豫地点开详情，滚动条立刻缩短，数十条评价魄力十足，每一条都围绕着他的未来潜力，而且几乎都是正面评价，再加上一名道主的收尾，他的名字怕是已经传遍灵道各个角落。
汣宸江收起源光板，说：“柳良，东西收起来，我们马上离开。”
柳良：“哦。”
萝萝梦城的中心枢域，汣宸江和柳良等了1天才轮到凝渡空间的使用权。走出传送阵，两人来到一处无比辽阔的大厅。
汣宸江操作起导航仪，顺着导航线找到一处接待台，将一张卡片交予接待，说道：“请为我预约拜访臣水师先生。”
“没有问题，请稍等，现在就为您安排。”
“他的档期是否还是空白？如果可以的话，请安排半小时后。”
“我们会尽快安排，请稍等。”
不是接待有意为难，而是他们手中的显示板迟迟没有回应，等接收到绿色的通过信息，外面已经是正午变成夜晚了。
汣宸江按下门铃，等了很长一段时间门才打开，门后之人正是臣水师，只是当年风华正茂的青年相，如今却是形容憔悴，一副老态。
巨大的变化让汣宸江错愕不已，而臣水师开了门就走回大厅，汣宸江带着柳良跟了进去。
臣水师给他们准备了茶点，汣宸江不好意思直言来意，寒暄道：“臣大师，近年发生了何事？”
臣水师冷淡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请你让我们暂住一个月。”
“武先生去了哪里？”
“武叔为我解除印符困梦后，消失了。”
“是吗……”臣水师的表情说不出是失望还是释然，“想住就住吧。”
叮铃铃的一声脆响，臣水师将副门鉴放在桌上，丢下他们起身走进工作室。
“走吧。”
汣宸江戴上副门鉴，随便找了个房间住下。
汣宸江对柳良说：“这个月内把地产和楼屋决定好，等这次评定风波结束就离开这里。”
柳良：“嗯。”
“这里的餐饮是我吃过最好的，明天我带你去。”
“嗯。”
柳良一直都很听从安排，汣宸江突然发现自己不能一直这么为他设定生活节奏，这次还只是一个月，等以后按年为单位，他不在柳良附近的时间会更长，总不能让柳良整日宅在住所、混吃等睡。
汣宸江：“柳良，除了铸器，你还有什么想做的吗？”
“啊……那个……”
“今后你独自生活，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柳良从没想这么远，他渴望涉世，却害怕独立，得过且过，大概就是他现在的想法。
柳良：“我……没想过。”
汣宸江：“嗯，你没怎么接触过外界，这也仓猝不得。”
柳良看着汣宸江，突然脑子一热：“宸江，我想去冒险！”
“你知道什么是冒险吗？”
“我不太清楚，但是如果要尝试一个不同以往的生活，我想试试冒险！”
“那也不错。”
“真的吗？”
“灵生基本上都有冒险的念头，所以世界生意盎然。等齐师伯为你画下起跑线吧。”
“呃……”
“你的实力太弱，加上渴睡症，我不能让你去危险的地方。”
“我……知道了。”
“说这些，是因为往后我更多的时候在外奔波，你得学会独立生活。”
“我会尽力。”
“有选择铸房吗？”
“嗯。”
“到时候教你些铸器一行的商业技巧，先做到养活自己。”
“嗯。”
「也不知道能学进多少，让臣大师来教的话，会不会更好？」
汣宸江心动就行动，带着柳良来到臣水师的工作室前，敲响房门。
臣水师：“还有何事？”
汣宸江：“我手上有武叔做的丹丸。”
“所以呢？”
虽然臣水师语气平淡，汣宸江还是抓住了他眼皮抬起的一瞬，说道：“丹丸本身价值也不菲，我想以此请你教导柳良一些生活技巧。”
“给我看看。”
汣宸江从胸包中取出淡绿色透明小瓶，倒出一颗递给臣水师。
没想到臣水师握着丹丸泪流不止，轻声念叨着：“先生用了……用了……”
工作室的门被关上，臣水师没亲口答应，但拿走了丹丸，大概率不会拒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