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江边走回情花楼,对于两个人来说都不是难事,只是对于李淳来说,身边小姑娘的眼神才是大问题。
刚开始踏进那条街道的时候,魏庆雪的目光就变了。每靠近一步,李淳就觉得身边更冷一步。
只是事情一直在发展,李淳想不出理由支开她,就只能带着身边这个之前明显心里有事的姑娘去他唯一的居住点。
这时候李淳就开始羡慕那些有好几个藏身地的同行,他们大概就不会遇到这种情况,只是他们大概也没有姑娘陪着。
李淳也不敢不回去,他敢不回去,谢一就敢把整个广陵变成他的禁地。
第一次,李淳体会到了左右为难的痛苦。
两相为难中,他不自觉的停在了那扇有着鎏金牌匾的门前。
台阶上站着雍容的美人,红色绸衣外面披着狐裘,一头乌发未梳,只用了一条发带全部扎起。只是现在天气还是有些冷了,即使披着狐裘,谢一的俏脸还是冻得有些发白。
魏庆雪狐疑的看着明显在等着李淳的谢一,不假思索的抱住了李淳的胳膊。
李淳就这样僵住了,左手的触感比不上阶上站着的那位,但是馒头终究是馒头啊。
老实人李淳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魏庆雪一片紧张。但是谢一不是啊。
她只是眼神一扫,就把事情了解的差不多了。
“你就是弟弟说过的那位吧!快进来吧,别在外面站着了。”
魏庆雪还是很警惕,挤出一抹笑容来:“不了不了,我们准备回我那去,他今晚就在我那过夜了。”
谢一心里把李淳骂了一个痛快,脸上却还微笑着:“怎么能让客人麻烦,我这弟弟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是我待他如一家人一般。”
李淳听得发蒙,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算好后路。在这种情况下,他竟然有些怀恋韩菲那个泼妇了,她虽然泼辣,但是做事不爱动脑啊。
魏庆雪和谢一就在这对上了。谢一本来没什么想法,她比韩菲还要大上几岁,又是在这等烟花之地长大,自然不愿和一个小姑娘多计较,但是小姑娘一副不信任的样子就让她很不开心,她不开心就要让自己开心起来。
魏庆雪也一样,但她是因为太年轻,不自觉的就和猫一样炸毛了。
雪还在下,魏庆雪待在李淳身边没什么感觉,但是谢一就有些撑不住了。
她转了转心思,身体突然开始抖得更厉害,脸色也在一瞬间白了很多。寒风吹过,她双腿一软。
李淳一惊,连忙扯出胳膊奔上前去一把接住摇摇欲坠的谢一,紧张的检查起来。
魏庆雪瞪着眼,气鼓鼓的双手抱胸。这还不够,谢一被李淳揽在怀里还悄悄地虚眯着眼瞅着魏庆雪,挑衅意味十足。
检查半天,发现谢一没什么不对劲以后,李淳才松了一口气,以他的老实自然想不明白为什么谢一会突然晕倒,只能归结于谢一身体虚弱的原因。
检查完谢一没事,李淳还没放下心来,就听到后面一声轻咳,李淳回头就看到魏庆雪以一种很假的姿势往后倒去。
李淳就这么看着,他相信以魏庆雪的武功底子……
“噗!”魏庆雪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
一阵寒意掠过李淳的后脑,他知道,今晚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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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旭严一脸严肃的跪在地上,龙椅上的君王,表情藏在垂下的流苏后面,只是方旭严还是能感觉到两道视线牢牢锁在自己身上。
大殿里只是点了两堆炉火,但汗水还是从方旭严的两鬓流下,那汗水慢慢流过脸颊,划下脖子,最后把心脏冻得冰凉。
“说说吧,你怎么看?”
伴随着声音被甩下来的,是一张薄薄的纸片,但是方旭严只是瞥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他努力的低下头,额头触地还不够,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把脑袋钻进去。
“呼。”楚皇呼了一口气,满脸遗憾:“原本是打算安南将军去的,现在还是你来决定吧!”
方旭严不敢回应,重重的磕了三个头,没有抬起。
端坐的楚皇看着自己手下这条咬人最狠的猎犬,将自己的额头贴在地上,用双膝慢慢往后挪去。
大殿里铺着西韩郡进贡的羊毛地毯,这是原本西韩皇室的贡品,质地柔软品质极佳。
方旭严倒退出第四步时,地毯上多出一行血迹来,他就这样拖着这行血,一路退出殿去。
楚皇只是冷漠看着,藏在流苏后面的眼神晦涩,难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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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庆坐在椅子上,一口气把一杯茶饮尽,他刚从审讯室里出来,就听到属下禀报说下午时皇宫来人,叫走了方旭严。
他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只是心里隐隐惴惴不安。这不安一直持续到方旭严满头是血的回来。
“怎么回事?”方旭严一巴掌抽在鹤庆的脸上:“你那个女人什么来历?”
鹤庆的左脸瞬间肿了起来,但是方旭严的话更让他心惊肉跳,他早上才知道自己的枕边人有问题,下午皇帝就知道了……
鹤庆老老实实的把所有事情告诉方旭严,方旭严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就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就害自己一路跪着出宫,他真的是有些怒火中烧。
他咬着牙细眯起了眼睛,有细小的血丝浮现在他的虹膜上。
他猛地拔刀,一刀砍向鹤庆的脖子,鹤庆也是吓了一跳,直到刀锋贴上脖子才反应过来,脚步连退。
方旭严挥刀时除了出鞘的第一声,再也没有一点声息,鹤庆后退时也是十分安静。
锦衣卫衙门的大厅里,两位统领忽然拔刀相向,烛火在一瞬间暗了一下,风也乍止。
鹤庆连退十步,在桌前猛地顿住,方旭严一刀挥下也在此时顿住,鹤庆死死的盯住他,方旭严也咬牙切齿的看着他。
看了许久,方旭严回刀入鞘,转身就走。
“罗青那小子逃过一劫,咱哥两要顶上,记住,这次任务不允许失败。”
“知道了。”鹤庆按着脖子,有细小的血线从手下面流出来。
方旭严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鹤庆深呼吸一口气,从桌上取过茶盏,抿了一口,还没咽下就噗的一声吐了出来。
他喝错茶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