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信被送到了李淳手里,马夫留下了,马车又走了。
后院马厩里,李淳牵来的驽马不知道主人已经走了,还在试图勾搭旁边马槽刚来的枣红色小马。
广陵城里有人成亲了,新郎是个读书人。
江万青还在钓鱼,这一次,那尾金鲤鱼从他的钓饵旁边游过。
两个男人骑着马从天宁出来,左边的那个一直苦着脸,呸呸个不停。
只是有个老头愁眉苦脸,他的干粮没了。
当心里的牵挂放下,李淳就没了留下来的理由,马车无惊无险的过了城门的检查。
被原来车夫喂熟的老马不需要人的鞭策,踢踏着四蹄走在官道上,李淳乐的清闲,倚在车厢上闭目养神。
魏庆雪能看出端倪,不出他的意料,只是人生第一次有些喜欢上一个姑娘,结局却是这样,难免让他有些闷闷不乐。
他知道她已经做出了很大的让步,大的有些让他感动,只是他放不下,所以只能她来放下。
那柄记录了这短短几天所有事情的长剑被他背着,他是习惯提剑的,只是偶尔觉得,背着也蛮好。
就这样吧!
……
韩郡和春阳两郡,分属于楚国的幽州和青州,韩菲一行赶了三天的路才在今天走到两州的交界处。
早晨的时候天开始下雨,冬天的雨水带着刺骨的寒意,打在马车车厢上啪啪的响。伪装成护院家丁的西韩骑兵裹着蓑衣,沉默的前进。
“青梧,吩咐下去,找个地方躲会雨吧。”韩菲拉开帘子,探出头来对着驾车的大丫鬟吩咐道。
青梧低头应了声“是”,起身离开马车,找到同行的骑兵首领传达了韩菲的意思。
沉默的马队在一片废墟中找到了落脚点,众人在比较完好的一座祠堂似的建筑里生起了火,韩菲还是坐在马车上没有下来。
骑兵们围着火堆,为首的年轻将领两鬓斑白,穿着一身不起眼的灰色短打,只是在身后背了一个红漆木盒。
骑兵们的身体渐渐暖和,有了点精神,在首领的默许下小声的聊起天来。
坐在首领身边的一个,轻轻靠了靠旁边的首领,看见首领转过头来,隐晦的向着马车努了努嘴。
面容年轻却不知怎么就两鬓斑白的首领微微摇了摇头,转过头不再说话。
那骑兵也就不再动作,安静的烤着火,偶尔和其他骑兵聊聊天。
等了半天雨却不见小,反而有些越下越大,雨水的声音渐渐惹人心烦,骑兵们聊天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青梧下了马车,走到众人身边,声音清脆道:“小姐吩咐了,今天这雨大概是停不了了,现在只能劳烦各位趁着雨赶路,尽快赶到前面的执柳城再做休息。”
那首领站起身,走到青梧身边,他比身材娇小的青梧要高出一个头,青梧只能抬起头来看着他。
“冬天的雨水寒气太重,现在赶路,恐怕兄弟们的身体撑不住,还是等雨停了再走吧。”
青梧看着脸色诚恳的青年思索了一下,为难道:“这样不好吧?小姐都说了尽快启程,莫首领还是别让我难做了。”
姓莫的年轻首领微笑道:“不会让姐姐为难的,我亲自去和菲儿说。”
青梧立刻阻止道:“不不不,小姐刚才有些受寒,现在不方便见人。”
莫统领轻轻推开青梧,径直走向马车,关心道:“菲儿受了寒气,你怎么不早说,我去看看。”
青梧来不及阻止,莫统领已经走到了马车旁边,刚要伸手去拨帘子,帘子却先一步被拉开了。
韩菲一只手拉着帘子,一只手捂着嘴,闷声道:“不烦明松关心了,只是现在我身体不适……”
她话没说完,莫明松就很体贴的宽慰道:“菲儿你既然身体不适,那就早点休息,我招呼兄弟们赶路,早点赶到执柳城请大夫给你瞧瞧。”
韩菲咳嗽两声,放下门帘。
莫明松微笑着看着她放下帘子,叫道:“兄弟们启程了,给老子看顾好马车,别让小姐失望。”
队伍冒雨启程,很快一骑靠近领队的莫明松,莫明松看他靠过来,骂道:“魏敏你小子又过来做什么,回到你的队伍,做好自己的本分。”
魏敏嘿嘿一笑,冲他挤了挤眼,乖乖的的回到他自己的位置。
过不多久,莫明松分出十骑到前面探路。
这些骑兵刚刚离开没多久,就看见一个浑身浴血的骑兵纵马赶回,只是还没有靠近,就被一只从天而降的铁矛给扎了个对穿。
骑兵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血洞,一头栽下马去,血水慢慢侵染开来。
“敌袭,戒备!”莫明松怒吼一声,背手一拍背上漆盒,一杆小戟顺势飞出,被他擎在手里。
西韩这些年花了大气力培养的骑兵展现出了应有的风采,他们抽出腰间长刀飞快变阵,分做两队,将韩菲乘坐的马车护在中间,胯下的马好像感受到了什么,不安的刨着地,雨水顺着骑兵们的面颊滑下,流过蓑衣里的链甲。
敌人渐渐出现在视野中,莫明松死死盯住为首的灰衣老人,慢慢的竖起右手卜字戟,猛地劈下。
“冲锋!”
前排的骑兵们俯下身子无声散开,马蹄踏下的步伐渐渐统一,在泥水里炸开一朵朵花,他们举起刀,冲锋时带起摧枯拉朽般的气势,二十骑西韩骑兵冰冷的脸色如出一辙,只是眼瞳里印出铺天盖地的雨水和前方同样开始冲锋的人影。
莫明松拖着卜字戟,在两军接触的一瞬间猛蹬一脚,身子冲天而起,右手小戟划过凄厉弧线,砍向灰衣老者的脑袋。
交战的锋线刚一接触,就有人被砍下马去,只是他们没有回头,交错而过,然后调转马头沉默集结,原地只留下无人的马匹,和两个厮杀的武夫。
莫明松第一戟的声势无人敢拦,灰衣老者倒飞而出,半空抽刀,隔住短戟。
“小伙子力气不小啊!”
莫明松短戟竖劈被挡下,回身拉远距离又拍漆盒,盒中再出一枝短戟,莫明松手持双戟,手腕翻转耍了个戟花,沉默不语。
灰衣老者却显得很放松,他站在雨中,随手一刀剁翻一名冲锋的西韩骑兵,冷笑着一步踏出。
他的脚步踏在水上,人已经冲过,身后才有更为巨大的水花炸开。
他冲刺,莫明松也就冲刺,身后漆盒再出一枝短戟飞向半空,他一步踏出,蹬着马腿腾空,将一名敌对骑兵的脑袋直接踩进胸腔,借势而起,顺势再劈。
灰衣老者瞅着空隙,左手拨开莫明松右手短戟,右手长刀顺着戟身一路砍下,莫明松松开左手,一式硬桥踹向老者胸膛,灰衣老者握拳砸下,莫明松半路收腿,改踹为勾,勾住先前脱手小戟,又一脚蹬出。
咫尺间小戟瞬息便至,灰衣老者只来得及横刀挡住,两脚连蹬,身体倒退出去。
莫明松站在原地稳住身形,左手伸出,正好接住之前飞空短戟,两戟相合化作一柄长戟,他挥舞着长戟再次冲出。
雨还在下,血腥味渐渐逸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