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行人着实有趣。
老车夫背着手走在最前,关天象微弓着腰落后半步与老车夫并行;许多愁驾着马车,不紧不慢地跟在二人身后。装载着礼品的车辆早早地先行而去。
刘夕阳依旧一瘸一拐地在最后跟着跑……
他之所以要跑是真跟不上。最前面的两位高人就一步一步地走着,谈笑风生悠然自得;许多愁稳当地控制着马车速度,不疾不徐。就是这么一副很和谐的画面,刘夕阳跑的气喘吁吁。
跑到半山腰的时候,刘夕阳终于看见山顶那类似宫殿群的一大堆建筑……既然看见了,前面这群人也没有等他的意思,刘夕阳干脆停了下来。随意地坐在路旁的石阶上,看着渐行渐远的一行人,突然觉得孑身一人挺好……
休憩片刻,重新启程不久,便被树林中闪出的中年男子拦住了去路。
“刘公子请移步小聚。”男子说道。
刘夕阳想都没想就跟着去了。毕竟这是落棋山,不会有人敢来这里劫道的。虽然这男子鬼鬼祟祟不怀好意的样子很明显,但刘夕阳是真不怕。
这人要么是落棋山的人,要么是那哥俩的人呗……
刘夕阳边走边想着,穿过半里的林子,来到了一座简朴的别院前。四周打量一番,总体的格调看着像隐世高人居住的样子,可有些地方还是能显露出主人的态度。
院子简朴隐世,主人可不甘寂寞。
男子进去禀报的时候,他心中只剩一个想法——如果出来的是仁王,应该怎么活着出去?
“哈哈,贤弟别来无恙!”仁王拱着手,快步向刘夕阳走来。
“见过小王爷。”刘夕阳拱手回礼。这礼回的巧妙,仁王来到身边时,他刚好欠身而已,双肘不着寸力地落在仁王的双手中。
仁王相见如故,刘夕阳相见恨晚。两人就这么一副和谐的表情,亲昵地走进屋内。
“来,贤弟,”仁王向刘夕阳引荐屋内正坐的老人,“这位是落棋山的三长老……”
“小生刘夕阳,见过三长老。”刘夕阳很恭敬。
“你就是欢欢的儿子?”三长老似乎很不喜客套的场面,直奔主题。
“回前辈……”刘夕阳想了一会,“嗯。”
三长老打量着刘夕阳,对其身边的仁王说道,“渊儿,你俩谁大?”
“回长老,小子我痴长贤弟几岁。”
“嗯……我看这小子没有什么武艺傍身,还是个外姓……他父亲我算是欣赏,可他对你将来真的就这么重要?”三长老说道。
仁王耐心地在和三长老说着什么。刘夕阳只能低头不语。
虽然脸上波澜不惊,但心中早就骂开了花。
本以为这是一场游走在生死间的勾心斗角,结果这位老者竟然用一种糙汉匹夫的方式开启了这次谈话。设想了多种方式,想着今天就将一切搪塞过去,等形势明朗后再做选择……你这老头就不怕把我逼到颖王那里去?
“刘家小子我问你,”三长老说道,“你母亲的事情我是知道的。你身为我们杨家唯一的外姓王爷,你想四处圆滑是不可能的。你就告诉我,几年后,你能不能安心地支持渊儿?我不需要你有什么大本事,你听话就行。”
刘夕阳沉默不语,笑着望向仁王。
万幸,仁王脸上有着尴尬的表情。
仁王的尴尬让刘夕阳心中窃笑。他大体能猜出来仁王选择这里见面的意思,但估计仁王也没想到……这三长老,完全不靠谱。
“回长老,”仁王只能开口说道,“贤弟也是最近才知道姑姑的身份,他兴许还没有适应现在的情况……况且,小子我现在并没有考虑太远的事情,只是想着和未曾蒙面的贤弟亲近亲近。您也知道,咱杨家人丁一直不多……”
仁王说的自己都不信。刘夕阳更不信。
三长老似乎信了。
“你说的有道理,”三长老沉吟片刻,“小子,你既然有着这层身份,以后为人处事应该注意些,莫丢了云泽的脸面……”
刘夕阳应了下来。心中非议着:你是不是太给皇家丢人才被赶到了落棋山上?
仁王急急忙忙地告辞,拉着刘夕阳来到院中……
“贤弟淡然的性子,为兄甚是喜欢。”仁王很明智地没有再提屋里发生的事情,“你我虽为兄弟,可毕竟刚见过两面。趁着这次都聚在山上,你我二人可要多亲近些。”
“谢仁王看得起在下……您也知道我仅是一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哥而已,有些做得不到,做的不对的地方,还需仁王多多提点。”
“哈哈,贤弟言重了。”仁王大笑道,“你要是玩世不恭的公子哥,那为兄也是啊。只不过是生在帝王家的公子哥而已……我看贤弟似乎有疾在身,不如你我兄弟二人同乘一车前往山顶,我正好给你引荐一下老四奇策?”
说是引荐,不如说示威……
二人客气了半天还是上了同一辆车。刘夕阳不想考虑太多。三长老说的话不无道理。自己一个闲散人员,对将来的皇位争夺完全没有意义。更重要的是,当朝天子还在,七天后继位的太子殿下也会活很久……这群小兔崽子这么早就开始蹦跶是不是有些过火了?
想归想,一路上刘夕阳和仁王聊得还算尽兴。仁王向他介绍着永泽城形形色色的王公贵胄家的公子哥,刘夕阳也和他说着自己在市井间的所见所闻。貌合神离并不影响二人的相谈甚欢。
人生如戏,如此而已。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山顶正院之中。仁王亲切地拉着刘夕阳的手,二人走进了厅堂之内。
偌大的正厅之中,人数不算少。刘夕阳看了一眼,还是不认识的人居多。众人也都好奇地看着被仁王牵着的刘夕阳。许多愁一行人等没什么好奇,似乎早就知道这一幕一样。
颖王一脸欣喜地奔着刘夕阳而来。
刘夕阳在思考着如何弥补前几天的谎话,颖王却和什么都不记得一般,率先说道:“哥哥骗的我好苦啊……兄弟二人好不容易相见,您怎么就不给弟弟一个准话呢?害得弟弟还当着哥哥的面,好生数落了哥哥一番……弟弟失礼了。”说完,颖王对刘夕阳行了一个礼。
刘夕阳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位十七八岁的颖王。刘夕阳在颖王这里不是隐藏了身份这么简单,而是虚造了身份,并且虚造的身份还太过于突兀……原以为密不透风的仁王才是难缠的角色,可随着他过早的出招和傻子一般的三长老,刘夕阳对仁王的评价降低了很多。而这位颖王,不简单。
“小王爷,是在下不懂分寸,让您见笑了。”刘夕阳回道。二位小王爷一口一个贤弟哥哥的叫着,刘夕阳也没觉得自己已然是位王爷了。毕竟这俩人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刘夕阳是被当今圣上赶出来奉旨闯荡,而召回与否则取决于下一位皇帝。
“四弟也没有意识到这位见过一面的人就是咱的兄弟吧?”仁王一手挽着颖王杨奇策,一手牵着刘夕阳,向屋里正当中坐着的关天象和老车夫走去。
“小子杨奇渊携二位弟弟,谨代表云泽杨家给落棋山见礼。这个春节恐是多有叨扰,还请前辈莫要嫌弃。”
“哈哈,都是一表人才的好贤侄啊……”关天象很享用地受了三人的礼节,应付了几句场面话,也不做作,将三人请入座位。各色人等随意地聊着天,等着晚宴的开始。
关天象的豪爽和三长老的直接是两回事。在刘夕阳看来,一个是真有大家之风,一个是真傻……但不管如何,刘夕阳已经上了落棋山,也已经上了一艘还在建造中,尚不知是哪位小王爷的大船上。
又或者是上钩了?刘夕阳瞟了一眼贝琳达,又望向了老车夫。
杀鸡焉用牛刀?
二十七,宰年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