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夜除夕。
平常百姓家欢天喜地的时候,落棋山不知为何有了一种沉闷感。
许多愁不喜欢这个样子。即便前几年在山林中过得除夕,他也会从心底觉得高兴,兴奋感溢于言表。如今这群人,坐在客厅内满脸笑意亲密无比,许多愁却感受不到任何真情实意和过年的气氛。
没有年味,更没有人味。
偷偷地问了问刘夕阳,刘夕阳只说“官场本如此,在官场上没有‘家宴’一说”便又和身边的颖王仁王邀约一会大醉一场。
许多愁不懂,也不想懂。看着偌大的大厅里,三五之人聚在一起谈笑风生,笑声四起其乐融融,眼神却又显得那么飘忽……
“一会还是吃吧。”许多愁自言道。
晚宴平淡无奇。负责安排一切的六长老不能说不尽力,各种珍馐佳肴一应俱全。奈何在场之人都见过大世面,况且这顿饭的重点也不在这一口吃食上面。
坐在上位的老车夫和秃头长老加起来不过动了三次筷子。要不是有来者不拒的许多愁,这大餐逃不了喂狗的下场。而一旁喝得兴起的刘夕阳三人,根本就懒得上桌。
一碟花生米、一盘土豆丝、一斤卤牛肉。刘夕阳特意要求的三道菜,伴随着酣畅的三人在一方小小的八仙桌上。不管仁王二人是否真的愿意,反正这两位小王爷陪着刘夕阳也算喝的尽兴了。
酒过三巡,李翰杰和贝琳达起身准备她们的舞蹈去。关天象场面话说了一些,关南敷衍般地调和了下朝廷和落棋镇的关系;其他长老想和刘夕阳他们亲近一番却找不到机会,老车夫第二次动了筷子……
乐师们逐一走进了厅内,今晚没有多少人期待的重头戏要来了。
席间的人物,年老者居多;中年的关天象和关南,一位超脱,一位……火气正盛的四位年轻人,一位只在乎吃,三位只在乎喝。乐师们定弦压言不见什么效果。
帷幕后准备完毕的贝琳达无奈地看向刘夕阳。
“贝姐姐放心吧,”李翰杰习惯了这种场面,“乐声响起,他们自然会看向这里了。你是不知道春晚的魅力啊,再怎么难看也会吸引所有的目光的……”
琴声一起,悠然绵长。徐徐箫瑟声,空灵杳茫。歌女浅吟低唱,乐曲缓缓奏响;清脆钟响,一角白色裙摆,跃于台上。
觉得粉色俗媚难以驾驭,李翰杰在上台之前换上了一袭白衣。白纻舞怎么跳都是李翰杰一人说了算的,她不觉得有何不妥——反正喜庆的颜色在后面呢……
“八绝仙子”李翰杰,终于白衣加身仙气十足地出现了一次。
节奏徐缓,舞姿娉娜,水袖轻扬。轻舞慢转间,众人目光终于落在台上。仁王呆滞,颖王应付着刘夕阳敬酒偷偷瞄着。唯有刘夕阳还在将夹着土豆丝的两片牛肉送入嘴中。
乐声逐渐加快,李翰杰保持轻快的姿态,飘逸翩然。一抹红色,迅疾地上了台。僵硬中透着绰约,微乱又不失美感。
趋步明月舞瑶裳。
美人如玉,这舞姿必然美妙。水袖轻舞间,连刘夕阳都放慢了咀嚼花生米的速度。
一白一红,万种风情。
白色飘然,喜庆的日子里不显突兀,仿佛落棋山上那雪中的精灵,降临凡世,撩拨着心弦。
红色局促中带着羞赧,佳人如斯,却少有倾城倾国的鲜红热烈,反透着一种遗世孤立的清傲。
一红一白,如梦似画。
伴随最后一个音符的落地,两抹秀色轻轻停止。
没有掌声没有赞叹声,连吞咽口水的声音都没有。
“大兄弟,接着喝啊!”刘夕阳的声音适时地响起。
曲终人便散。一舞结束,按理说宴会可以完结了。醉醺醺地三人被分别搀了出去。长老们起身离席,诺大的客厅只剩下关南和关天象。
“二哥,有趣。”关南说道。
“是啊……”关天象看着刘夕阳身影,轻声地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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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残月明,大年初一是个好天气。
本应醉倒的刘夕阳乐呵呵地坐在别院中,端着一杯清茶和许多愁下着棋——臭棋篓子的较量竟然能让其他三人静静地看着。
“‘除夕’……结束了?”贝琳达语带双关地问道。
“你们就是多想了,”刘夕阳回道,“按照信息传递的速度来看,妘萌儿并不知道老前辈在这里,否则他不会下达除夕的命令。”
“不知道前辈在这里不是更应该行动吗?”贝琳达不解道。
“前辈和那个老秃头为何今晚一口饭也不吃?”刘夕阳说道,“你以为是为了保持身材的?还不是处在了如临大敌的状态嘛,我猜多半是妘萌儿或者方埋来了。”
贝琳达看了看老车夫,老车夫微微一叹,“的确是妘萌儿到山上了……我常年和他较量自然知道是他,关沧北可不知道。他以为能给他这种压迫感的便是方埋了……”
“好了,这事情也算完了。”刘夕阳制止了准备说话的贝琳达,开口道,“妘萌儿就是来确定山上的是不是老前辈而已。老秃头紧张的是我竟然能让老前辈和方埋同时出山,阴差阳错我是躲过了一劫。另外前辈,今天在场的人就是落棋山所有的实力?”
“差远了,”老车夫哼了一声,“他们的老大还在闭关呢,还有一个败类没出现呢。至于有没有类似我这种的存在,不得而知……”
“你说的是那个老三吧?”刘夕阳说道,“那人我见过。和仁王挺亲密的。”
刘夕阳站了起来,颇为严肃地和老车夫说道,“圣上的意思我多半是猜到了。我想圣上应该也知道这里的情况,那么仁王和颖王必然有一位要留在山上了。要是圣上还没有拿定主意,那么我斗胆说一句——留颖王。”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老车夫回应着,“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刘夕阳望着迫不及待拉起李翰杰对弈的老车夫说着,“我哪有打算的权力嘛。圣旨怎么安排怎么做,要是靖德皇帝懒得理我,那我就听姑奶奶的安排。另外姑奶奶今天真好看……”
贝琳达脸色微红,“我计划没有改变,过完十五你就下山,去往渔阳城方向。”
刘夕阳不想放过她,接着道:“第一次知道你跳舞是这般好看,以后多给少爷我跳跳。”
“你看了吗?”贝琳达很疑惑地问道。她跳舞的时候瞥见刘夕阳一直低着头喝酒。
“俗人才用眼看呢,”刘夕阳恬不知耻地说着,“我感受呢……懂不懂什么叫感受?”刘夕阳转向了李翰杰,“李姑娘你觉得在下说的在理不?”
在理个屁在理。李翰杰头也不抬地回应着,“刘公子雅兴,兴许是我二人的舞技庸俗,入不了刘公子的法眼吧。”
“哈哈,莫自谦了。”刘夕阳打着哈哈,“你可以问胖子的,他这块木头觉得好那就是真好了。”
许多愁道:“好看。仙子这舞在哪学的?”
“少年宫。”李翰杰随口说道。
“少年宫……是何门何派?”和她对弈的老车夫疑惑地问道。
“想必刘公子是清楚的。”李翰杰回道。
“我?”刘夕阳一愣,“那我想想……”他并没有想,“我是真不知道。”
“好啦,”贝琳达不想二人拌嘴下去,“我明天一早便要下山了。你和胖子二人待到什么时候都行,老前辈有何打算?”
“好歹等妘萌儿离了落棋山我再做其他打算啊……”
“还在?”贝琳达吃惊地说着。
“不光是还在……往这里来了……”老车夫说道。
众人还没来得及紧张,刘夕阳便开口说道,“你们听他胡说……就是为了吓唬我而已。”
“哈哈,刘家小子好魄力……”院门外,苍老有力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