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阳一过,刘夕阳就准备着离了东莱城,前往仙海城的事情。这次离家和上次的感觉不一样,虽说城主府现今萧瑟的可怜,但这好歹是他认定为家的地方,难免有些不舍。
不舍的不仅是这小小的城主府,还有这愈发苍老的东莱城。刘夕阳一行人出了城门,东莱城的百姓自发做了一次夹道欢送——这个只有周泰体会过的好东西。
刘夕阳摇着扇子坐在车辕上,和驾车的许多愁并肩而坐,两人不断对熟悉或者不熟的东莱百姓挥着手,作着别。
车厢里没有坐人,不过是放着百姓们给刘夕阳的东西。孙大娘送的鸡蛋,说是小夕阳看起来身子弱,多吃点鸡蛋补补;陈屠户送的火腿,说是记得带给京城的铁山老爷,他应该想念这一口了;郑大哥送的美酒,让许多愁路上接着喝,喝完了再回来取;钱家姐姐送给刘夕阳的肚兜,说是以后见着肚兜,可别忘了以前偷看的春光哟……
一行人马出了城门,许多愁看了看身边傻乐的刘夕阳,伴着他纵情地大笑一声,马鞭一扬,领着众人向北走去。
行进了一个多时辰,刘夕阳似乎是从乡愁中缓了过来,转头对许多愁说了句先去白水关,便挤进了满满当当的车厢中。
“少爷,白水关在哪?”
“我哪知道。你要是不认路就一路问过去,反正这地方离咱家也不远,估摸着用不了一天的时间就能到。”
你不知道在哪,你去它做什么?许多愁无奈地想着,只能放慢车速,在官道上走着,期望着遇到一两位路人。
感觉到速度放缓,吊在最后的万俟卑奴骑马追上了头车。问清了缘由,他撇撇嘴,将马拴在了车边,从车厢内抢出一坛酒,坐在原先是刘夕阳的地方,和许多愁喝了起来。
一坛酒饮尽,许多愁遇见了一位行人,问清了白水关的具体位置,却被告知,想着从这条路去往白水关,得经过一个山谷,而这山谷周围,从半年前,突然落了一帮山贼,虽说没听过造了大的命案,可不管身家多少的人经过,出来的都是一清二白的主。
许多愁问了问车厢里的刘夕阳,听见他说道:“要不是为了逮住孙旅坤,就没必要去白水关了。”
许多愁不知道孙旅坤是谁,可他不是个怕事的人,自然是喝着酒,驾车向山谷方向走去。
刘夕阳可是知道这孙旅坤的来历。按理说,承宣使孙大人不过是和自己的姐夫传递了朝廷里的消息,根本上对东莱城的存亡没有任何影响。刘夕阳也不是一个计较的人,可这孙大人混到如今这占山为王的局面,还真是他一手造成的。刘夕阳不管他贪了多少银子,不管他卖了多少情报给幽冥府,不管他打压了多少青年才俊,只因他响应了寿邯隋家追杀贝琳达爷孙二人的要求,这一条就足够了。
没逼死他和没对隋家动手的原因都一样,不过是没有亲自确认了而已。如今隋家名存实亡,想着报仇也找不到门路,那么帮凶之一的孙大人,哪能活的如此惬意?再说了,就算是真杀掉他,贪军饷的一条罪名就足够了。
刘夕阳倚在酒坛上,拿着肚兜扇着凉风,盘算着一会的行动。想了一会,探头出来对万俟卑奴说道:“万俟兄,三百山贼,你需要多长时间能全部杀死。”
万俟卑奴反问了一句:“你需要多长时间?”
“半炷香。”
万俟卑奴掂量了一会,对他说道:“难。要说三百人放在我面前,这时间足矣,可说三百山贼要是隐藏在山林间,怕是没有那么容易找出来。”
刘夕阳似乎早就盘算好了,笑着说道:“这样吧,你和胖子还有孙叔,三人用这个作为比试如何?谁杀的多谁就有彩头,至于这彩头是什么,还得视最后的结果来说的。”
“那要是我呢?”
刘夕阳嗅了一口手中的肚兜,对他说道:“我会告知明月国佟家军拔尖人物的所有消息,并应了你回京之后,我第一件事情就是查你姐姐的下落。”
万俟卑奴点点头,翻身下车,向孙镝走去,告诉他具体的情况。许多愁看着万俟卑奴走远,问道:“少爷,那我的彩头是什么?”
刘夕阳哈哈一乐,说道:“别说你的了,孙叔的我都没想好呢。放心吧,论屠杀,你们谁也不是狄洛人的对手啊……”
烈日当空,荼毒着万物。夹杂着海风的腥气与潮湿,这日子真是难熬的很。艰难前行了两个多时辰,许多愁终于瞧见了山谷模样的地方。四位打着赤膊的汉子,精神萎靡地站在那里。
见有车队过来,一人来了精神,想着将祖宗教授的劫道口令复述一遍,刚一张嘴,一把长剑割断了喉咙。
“开始吧?”许多愁对万俟卑奴说道。万俟卑奴早就受不了这闷热,直接冲了出去。如今这佟家军的消息似乎也没那么重要,赶紧做完,好回来享受冰水才是要紧事。
三人入了山林,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惊起了眷窝的鸟儿,林子里扑扑啦啦,哪有起先的安静。
车马停在了树荫地下,刘夕阳褪了长衫,一边扇着风,一边向女子扎堆的地方走去。妘岚手握薄胎把瓶,里面倒满了兑着蜂蜜的冰水,裙摆早就不见,裤腿卷到膝盖处,和身边的夏巧灵儿聊着天。
夏巧和灵儿就没这么豪放,依旧平日里闺秀的模样。一旁唱曲儿的宋姓丫头,弃了琵琶,端着冰水清唱着,依旧空灵动人,依旧宛若清风,却是吹不走这烦闷罢了。
夏巧以树荫底下挤不进这么多人为由,将他赶了出去。刘夕阳也不计较,上了周泰的车,见他在和马小鸟讲着什么,又见马小鸟用左手缓慢地记着,他不忍心坏了气氛,走了下去。
同行之人,除去四位车夫,没有人想着和他多聊,而听孙镝说,这四位车夫都是齐州王派过来的保镖,想必也是武夫,自然不能和他聊着田间里弄的事情。无所事事的这位公子哥,只能折了一段树枝,蹲在地上练着字。
半柱香的时间已过,进山的三人还没有回来。刘夕阳也没放在心上,毕竟是云泽兵卒变成的山贼,这山林野战有些门道,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一个时辰后,还未等到三人归来。除了刘夕阳,第一个意识到问题的竟然是马小鸟。也不知是他关心自己的叔叔,还是说这几天周泰开化了他,反正他是一脸慌张地来到了刘夕阳身边。
刘夕阳没有谈论进山的三人,毕竟是三位逍遥境界的大武者,遇到硬茬也不会做不到全身而退,再说了,这些山贼要是真的厉害,怎么会成了山贼呢?
刘夕阳和马小鸟聊了一阵,感觉出他的变化,还没有夸奖几句,周泰端着纸笔又跑了过来。现在在装中暑已经来不及了,耐心地听着这位认真的史官指出自己的错误,一声“哎哟”打断了周泰的质问。
许多愁推着一人,出了林子。
留活口了?那这人不简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