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合院内静悄悄的,幽冷的月光渐渐被云层遮蔽。
一个时辰过去了,清木道长的卧房内,那张又冷又硬的木床上,清木道长依旧保持着一开始的姿态——转过头望着窗外,手掌放松的放在被子上,双脚盘起,眼睛微微下垂,似在思索,又似在犯困……
他似乎变成了一副雕像,一座真正的雕像……一切的动作和一个时辰前没有一丝一毫的差别!甚至连脸上微微翘起的嘴角都保持在了原有的角度!
……就好像一个机器人突然死机了一般,所有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小雨淅淅沥沥的打在房顶的瓦片上,檐角的水滴声不绝如缕。
隔着一扇窗户,似乎整个四合院都显得清冷而自然。
不知过了多久,清木道长再一次动了起来,他仿佛回过神来了一般将头转向了一个方向,脸色渐渐变得冰冷,那一双威严的眸子仿佛要透过重重的障碍,看到遥远的某个地方!
就在刚才,他察觉到那张在某个地方已经停留了一个时辰的符纸再一次开始了移动!
停了一个时辰......
“为什么要在那里停留一个时辰?”清木道长皱着眉,有些想不明白。
在他的记忆中,那个原本符纸停留的地方本是他扮演骆家庄庄主时规划的某些居民住宿区,那个取了他符纸的人回到那个地方本来就很正常。
但为什么一个时辰过后,那个人又离开了呢?
“如果那个地方不是那人的藏身之处的话,那人在那里做了什么?”他沉吟了两秒,穿上衣服走下了床。
今晚的事情已经渐渐变得扑朔迷离起来了,这让他感觉很不好,在这个小小的骆家庄做了那么多年庄主,他已经很少有这种感觉了。
而且最近这样的事情似乎尤其的多:那几个护卫私底下的探查,前几日庄主府的一把火,再加上今天这张咒符的移动……
似乎有人编织了一张大网在一点点笼罩向骆家庄,不,应该说笼罩向清净观!
而他,就是那个一点点陷入网中的人。
这种被人藏在暗处算计的感觉当真是相当不好,感觉就像掉到了蜘蛛精的巢穴里,稍有动作都能碰到粘稠的蜘蛛丝,而你越是挣扎,身上的蜘蛛丝越多,最终甚至不用蜘蛛精亲自出面,那个拼命挣扎的人就会自己把自己困死在那片蜘蛛网里!
“现在我终于也成了那个在蜘蛛网里挣扎的人了吗?”他将咒符一张张从木柜里取出,整齐的放入衣袖,藏入腰间,动作一丝不苟,眼神中透着一股冷漠。
多事之秋,多事之秋……
……在这个关键的时候!
他束上腰带,插上木簪,将一张符纸贴在门上,然后缓缓将门推开。
无声无息。
老旧的木门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或者说没有一丝声音传递出来,一切好像都被他那张符纸牢牢锁在了门上。
他转身关上门,捏了一张一模一样的符纸在手中,习惯性的背着手,一步步向四合院的院门走去。
走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向了正出口的那间卧房。
月光不见,纸糊的窗户黑洞洞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但清木道长知道,那扇窗户后面有人在看着自己。
那个“人”不用休息,每天晚上都会盯着这扇门和另外两扇门看,和他一样,也和他不一样……
他恭敬的向那件卧房行了一礼,抬起头来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推门走了出去。
……
夜幕深沉,
让我们将时间退回到半个时辰前。
骆家庄北面,一间残破的木屋内,那个名叫王小狸的年轻人将手颤抖着从刀柄上松开。
那柄平日用来杀猪的刀子现在稳稳的插在一个中年人的身上,刀身微微颤抖着,鲜血染红了半边衣服。
中年男人用一种震惊的目光看着他,似乎现在还不敢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情。
“为……为什么?”
从心脏处涌出来的血已经开始在地上蔓延,但那男人还是撑着最后一口气问出了这个问题。
王小狸的脸色有些苍白,似乎是第一次杀人给他带来的影响,但他眼中却是没有多少恐惧,那一股子冲动的狠劲残留在他脸上还没能完全散去,让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狰狞。
“为……为什么?”他的声音也稍稍有些颤抖,显然他的内心并不如表面上那么无所畏惧。
但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语气中却带上了某种兴奋:
“当然是因为少一个人我就能多分一些钱了!”
他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两步,微微颤抖的手扶着桌子,似乎是找到了某种支柱。
“你不是一直……问我怎么分成吗……我现在就告诉你,梅掌柜本来是准备六二二分的……”说到这里他舔了舔嘴唇冷笑了一声。
“但是他之后又找到我,跟我说了如果我把你杀掉……你的那份就归我!”
“……你看,你看,我们现在是六四分了,六四分了啊!”
他说到后面,眼中的兴奋已经渐渐有些癫狂,恐惧也被深深的藏到了眼底,正想要往前走过去但看到地上的那摊血时又吓得一哆嗦,迅速将脚收了回来。
他的视线向上移正好对上了男人瞪大的双眼,浑身鸡皮疙瘩立起,之前的恐惧似乎有浮上心头来。
他的语气又渐渐低缓了下来:
“……牛大哥,你不要怪我,你千万不要怪我啊,我这也是逼不得已的,我来这个地方六年了,什么都没有,还欠了一大笔债,今年我要是换不上,就会被他们抓去挖矿的……我……我会死在里面的……”
他双手合十,嘴中不断的叨念着,又是磕头又是求饶,最后当他抬起头来时,发现男人已经许久没有了动静,于是赶紧爬起来,推了门向外跑去,连房间里面的油灯都忘了熄。
半个时辰后,烛光微微抖了抖,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敞开的门前,他看着这一处新鲜的杀人现场,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但目光扫过那具尸体时,淡漠的眼神中却闪过了一丝厌恶。
片刻之后,他转过身,再次消失在了夜色中。
同一时间,骆家庄东面的某扇木门被推开,一个身上带着些许血迹的年轻人钻了进来……
也是同一时间,狮驼山脉的第一处安全营地内,慕岩和姜尤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