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麟儿的玩笑,渐渐的柳胭的心情好了不少,但却也是战战兢兢的回家,刚刚推开残破不堪的门,而家中的怪异的安静让柳胭不得不多了个心眼。
柳卿时不时的看着这个苦命的孩子,这个孩子自从来到他家就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可虽说粗布麻衣,柳胭的眉眼间却已有了自己妹妹的神韵,这般看着,想着,话到嘴边又被他生生咽下。
柳乔氏对于柳卿的犹豫不决有些不耐烦:“柳胭家里贫困,我和你舅父商量好了,把你卖到梅香苑去,那里价钱比奴仆高些,你的日子也好过些。”
梅香苑!柳胭懵懂的望着舅父,直觉告诉她梅香苑不是什么好地方。
柳卿目光闪躲不去直视她,但嘴上依旧劝着柳胭:“胭儿呀!舅父也不想这样你表弟还要读书,你舅母又怀孕了,家里实在没有精力去养你!”胭儿是他妹妹的命,他也不想将胭儿买入青楼,可是这世间谁不自私呢!为了可以让自己人活的更好也只好对不起妹妹了,委屈胭儿了。
柳胭有些不可思议,眼中微微涌出晶莹的泪水,她的舅父竟然要把她卖到青楼去,难道这个世上唯一还算疼她的人,也要卖了她吗!
“舅父,我可以挖野菜,我可以干活,你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别,别把我卖到青楼去!”柳胭本来平复的心情,又开始波涛汹涌眼泪控制不住的流。青楼是什么样的地方她也是知道的。她怎么受的了。
柳乔氏散发出得意的眼神“哎呀!你舅父冒着生命危险把你救了出来,带了这么几年,难道为了你舅父,你连这点委屈都受不了吗!”
“舅父,你真的要送我去吗?娘死的早,难道……”柳胭抱着一丝希望,抱着舅父对母亲的一丝亲情,希望舅父不要这么狠心。
柳卿眼中泛起了波澜,心中又想起了自己妹妹临死前的画面,那是妹妹临死前的托付啊!柳乔氏看到这一幕急忙制止:“小妮子,你怎么可以这样为难你舅父呢!你舅父不容易,你经也这般逼他,也不知体谅体谅他!”
柳胭瞥了一眼柳乔氏,闪着泪光对柳卿说道:“胭儿的去留,希望由舅父来决定,一切听舅父的。”她仍然不相信自己的舅父会这样对她。
柳卿有些于心不忍,而在一旁的柳乔氏静静的观看着这一幕心中思索着怎么将柳胭这个拖油瓶给弄走,而难受也来得说时迟那时快,胃里一阵翻滚,让柳乔氏作呕便疾步走到水池边——孕吐!柳卿急忙上前关心,柳乔氏这样的举动也让柳卿狠下心来,对柳胭道:“去吧!明日我和你舅妈送你去!”
柳胭不禁无奈苦笑,泪水又开始在眼眶盘旋,可是她能改变吗!柳胭强硬的将泪水生生的憋了回去。
“好……好,一切听舅父的……”柳胭此时已经知道她这一生逃不掉了。
柳卿不再去看柳胭,将柳乔氏扶进内室,独留柳胭一人在其偷偷落泪。
晨光微熹,这日一早柳胭便被柳乔氏从床上拽了起来梳洗打扮,柳胭却并不觉得这是什么离别的礼物,怕是只为了买个好价钱吧!
柳胭看着自己的手镯,跟着柳乔氏走出房门,舅父并没有跟上来,许是难以分别吧!
听着雨水拍打在油纸伞上,更像是一把锥子狠狠的钻着柳胭的心。
似是离梅香苑越来越近,她在经历人生中第二次转折,娘亲会在天上看着她吗?看着她一步步沦为风尘女子,会作何感想,会不会后悔去见自己的父亲呢……
柳乔氏将柳胭带到了梅花苑的后门,雨滴像一根根银针拍打着身上,殊不知眼角边是雨还是泪,然而迎面而来的风中夹杂着浓浓的香粉味。
柳乔氏取出一张纸细细观摩,柳胭看着她的卖身契,她着一生怕是与这张连清风都能吹动的薄纸连栓一起了。
“哎呀,这是谁呀!”一位老鸨走了出来,脸上布满脂粉,却也遮不住岁月带来的沧桑。
“这小妮子长得真俊!”方妈妈说着,用粗糙的手摸着柳胭的脸,让柳胭浑身不自在。
“方妈妈好。”柳胭小心翼翼的行了一礼,这是临行前柳乔氏交代她的。
“这孩子真懂礼数!”方妈妈笑了笑“你的声音真甜,能唱首曲子给我听吗?”方妈妈说着柳胭便想起了母亲生前教她的一首曲子,深情的唱了起来,魅人心弦的歌声在空中萦绕,汇入心田“不错,是个好苗子既然来了就得入乡随俗,不如今后就叫魅歌吧。”
不一会儿,一个和柳胭一般大的孩子跑了过来与方妈妈不同的是孩子们个个清秀。
“这歌是你唱的吗?真好听呀!”一个十分可爱的女孩问着柳胭。
“嗯!”柳胭不想说太多话,因为她还不太适应这里,有着发自内心的抵触。
“方妈妈,我可以带她进去玩吗?”女孩笑语嫣然,灵动的双眼让人着迷。
“当然,她叫魅歌,给她介绍一下我们这里,要乖乖的。”方妈妈慈祥的摸着晨曦的头。
方妈妈说着晨曦便拉着柳胭进了院子,柳胭不知道她走后方妈妈与柳乔氏围绕她谈起了价钱,同样她也不知道,她就像一件商品让她们讨价还价,也仅仅是为了为数不多的银两。
飘逸梅香酒香的院落宛如仙子们的姐姐们,以及难以入耳的欢笑,让柳胭蹙紧眉头,而晨曦在一旁安慰道“既来之则安之。”
“就是,更何况如果表现好了,可以只卖艺不卖身,虽然十六岁会被人高价买走清白之身,但总比卖身,当奴婢好吧。”青楼女子自然也分三六九等,花魁,艺妓,娼妓,奴婢,自是老鸨根据培训时的表现依次排的,但可悲的是艺妓与花魁会在十六岁生日那天会以竞拍的方式,被人买走清白之身。
柳胭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四处观看才发现,梅树上依偎着一位女子,似与梅花融为一体,而后从梅树上一跃而下,水袖舞动着梅花,在梅树下无醉东风,梅花纷纷落下,这一舞好像说尽了烟花风尘。
“暗香姐,你怎么这样神出鬼没的,再吓着魅歌了。”晨曦缓步走来对暗香说。
暗香一身舞衣,衬着她窈窕的身姿美艳动人,举手投足间都吐露出孤傲,暗香伸出纤细的手指,捏着柳胭的下巴,细细观摩“不错,有点姿色,刚刚的歌也还行,只是少了点火候,若是再练上几年才配得上我一舞。”暗香轻蔑一笑,甩手离去,不带一丝声响,看着暗香离去的背影,飘落满地的梅花,旺盛的气焰与华丽,只是在催促这一场灿烂死亡的到来,谁都不知道背后的汹涌。
“暗香舞动,当年暗香姐一舞动京城,因为暗香姐的舞如暗香浮动因此得名,好羡慕啊!”晨曦用羡慕的眼光向柳胭介绍着暗香。
一声声美妙的琴声随着冷风飘入柳胭的耳朵,而晨曦就好像知道她心中所想“这是紫凝的琴声,她应该是在陪客吧!”
柳胭一听“陪客”这两个字心就好像被刺了一下。不过听着紫凝的琴声让柳胭想到了自己小时候,娘亲教自己抚琴,而娘亲抚琴时常常落泪诉说着痛苦的往事,想起了娘亲对自己说,琴棋书画,琴为四艺之首,是最能体现女子内涵的。
“我可以学吗?”柳胭问道。
“当然可以。”方妈妈走了过来“我让子惠准备好了你的床铺,明日卯时两刻,到梅香后院去教你一下规矩!”
随后柳胭便跟着方妈妈身后的子惠走向二楼有些偏僻的房间,推开门,只见有三位清秀的女孩正在整理自己的妆容,而那些女孩见到柳胭的到来,一个个围了上来。
“你就是刚刚唱歌的魅歌吗?你的歌真好听啊!”云雀看着眼前的柳胭问道。边上那位看起来有些男孩子气的女子香容只道:“再好听也没紫鸳姐唱的好听!”
柳胭的心微微一沉。
“别听她的!”云雀小声的在柳胭耳边道:“香容曾经是武将家的女儿,功夫一流可头脑简单,香容这人自然心直口快,别介意!”
柳胭的目光随之向香容投去,香容的眉宇间带着如刀剑般的戾气,与一丝抹不去的阴霾。
香容在旁边悄悄的听着心中满满不是味儿,自己生在武将家,让她拿着大刀舞弄着玩还好,若真要她跳舞,弹琴那可真是要她的命啊!
“紫鸳姐的歌是天籁之音,魅歌的歌是魅人心弦,怎可同日而语。”嫣黛身着水袖舞裙身姿带着媚惑的妖气。
晨曦也与柳胭住同一间方,她虽然年龄不大却好似这里的长辈,房间的卫生,每个人的妆容,日常起居,都由她检查,可见方妈妈对她甚是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