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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故技重施

邱不二独来独往,很少与人交流,这一次出现在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很不习惯,稳定一下心神开言:“上面那个就是钦差大人么?”钦差傲然道:“正是本官,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区区一介草民见到钦差还不跪下?”邱不二哼了一声:“天下是百姓的天下,非一人之天下。”钦差神色一变:“大胆,你想造反不成?”邱不二神色自若:“大人张口草民,闭口造反,轻贱之意溢于言表,这个态度就没得谈了。”转头就走,钦差喝叱一声,身边涌出百名锦衣卫,立刻有一大群百姓涌了上来,根本无法靠近。钦差心里十分明白,四下里集中了数十万百姓,一旦激起民变这三万官军未必能保全自己。无奈之下只好作出让步,让锦衣卫退后,出言挽留。邱不二停下脚步,讲明自己的立场:“今日我来就是为了两桩案子,旁的可以不谈。”钦差也做出了让步,将话题转到两桩案子上。邱不二讲述自己的理由:“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最基本的道理。那知府害死三百多条人命,朝廷只将其一人处斩,是不是说知府一命就顶得上三百多百姓了?”钦差自有说辞:“杀人偿命固然没错,可是一人做事一人当,知府固然有罪,朝廷已将其明正典刑,不应累及家人。”邱不二冷笑:“好一个一人做事一人当,本朝方孝儒触侮天子,为何诛灭十族?他的家人朋友犯了哪一条律法?”方孝儒的事影响很大,虽然过去很多年了还是留在百姓们的记忆中,邱不二提出来百姓们立刻附和。钦差张口结舌无言以对,邱不二继续讲述自己的理由:“老夫我不懂什么大道理,只认公平二字,如果说知府的家人很无辜,那么饿死的百姓更加无辜。”

自夏商以来父承子继家天下已经有几千年了,没有谁提出过质疑,如今邱不二公然宣讲天下是百姓之天下,已经触犯了朝廷,可惜情况十分特殊,就算是钦差也不敢轻举妄动。无奈之下只好从另一个角度进行辩驳,律法是国家根本,如果百姓遇到事都不讲律法而是自己动手解决,国家就会混乱不堪,不定会有多少人丧命。这么说自然有一定道理,邱不二并不反对律法,当时讲述:“律法一定要讲公平,如果背离了这个原则就失去了意义,老夫出手杀人维护公平与律法并无冲突。”这句话引起了百姓们的高度认同,群情激昂,场面十分热烈。钦差颇有骑虎难下的感觉,百姓们已经认同邱不二,就算他胡说八道一番也会鼎力支持。自己虽然是朝廷钦差,如今却被摆到了百姓们的对立面,就算有理也没人听。没奈何只有坚持下去,、指责邱不二没有权利杀人,有什么不满可以通过衙门层层上报。邱不二冷笑道:“就以这件事而论,层层上报有用么?”钦差心里很明白,朝廷已经下旨处置过了,继续上报没有任何意义,一定会被搁置起来。邱不二讲述自己的理由:“朝廷律法早就写明,百姓越级上告要受到各种惩罚,轻者挨打重则发配,显然是不允许百姓告官,受了委屈只能忍受,从这一点上来看律法本身就不公平。”钦差变色道:“越说越不像话了,来人,给我拿下。”锦衣卫面面相觑,众怒难犯,面对这么多情绪激动的百姓谁敢轻易动手?

不仅仅是锦衣卫,四周的官军也不想动手,军旅的职责是保家卫国,不是欺压百姓。可是邱不二是朝廷钦犯,为了维护朝廷威严万万不能放过,一时间双方僵持起来。钦差急得满头大汗,却无计可施。抓捕邱不二必犯众怒,任其逃走自己又担不起这个责任,陷入两难之中。这时候远处出现三十余骑,靠近之后有人打起了黄罗伞盖,当先白马上正是当今天子。百姓们不敢相信,皇帝会亲自来到这个是非之地?金钟玉罄响起,三十余人甩掉外衣,都是皇家卫帅,百姓们再无怀疑,纷纷拜倒参见皇帝。来人正是年轻有为的当今天子,对邱不二这个案子十分重视,得知各地百姓涌入山西之后生怕钦差处置不当,亲自赶来。百姓们山呼万岁,皇帝下马步行,态度十分和蔼。钦差总算松了口气,率领身边随从接驾,安排好座位。皇帝很快走到邱不二身边,和颜悦色道:“老人家侠骨丹心,可钦可佩。”邱不二颇为意外:“老夫练武大半生,掌中宝刀削铁如泥,陛下就不怕我突然发难?”皇帝十分泰然:“朕受命于天,生死早有定数。”邱不二被这股魄力感动,倒身下拜,交出了宝刀。皇帝双手搀扶:“老人家不必多礼,朕不收你的宝刀,我们到台上详谈。”竟然与邱不二携手登台,百姓以及官军一个个目瞪口呆,这一幕太出乎意料了,谁也想不到当今天子会是这个态度。

到了台上皇帝吩咐人设座,邱不二一介平民竟然与皇帝对座,心底涌起一股尊敬之情。皇帝首先叫过书办,拿起文字记录看了一遍,缓缓点头:“天下是百姓之天下,说得好。”不仅仅邱不二没想到,所有人都没想到皇帝会认可这句话。皇帝安慰道:“我不收宝刀就是让老人家安心,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讲出来,朕洗耳恭听。”邱不二虽然有很多想法,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皇帝微笑道:“既然老先生没有想好朕就起个头,从公平两字开始。律法中对越级上告设立层层障碍的初衷是减少各级衙门的负担,如果没有这一层约束,百姓们对地方官稍有不满就到上级衙门告状,地方官怎么能安心处理公务?如果平民百姓轻易扳倒地方官员,那么士子们寒窗苦读应考求官所为何来?”邱不二缓缓点头:“老夫没想那么多。”皇帝轻叹一声:“治理天下复杂得很,朕何尝不想快刀斩乱麻,可惜众口难调。”这一点百姓们都能理解,皇帝态度十分诚恳:“老人家以公平为念,初衷是好的,律法阻止百姓越级上告也有一定弊端,如果地方官欺压良善鱼肉乡里,百姓们申诉无门,除了忍耐只有以命抗争。朕即日下旨,每年七月初一到初十,各地督抚衙门受理百姓针对官员的诉状,不设任何障碍。查实之后立刻处置,如果挟嫌诬告就要反坐治罪,老人家以为如何?”邱不二做梦也没想到,连连点头,皇帝接着讲述自己的安排:“当然,督抚大员如果与地方官沆瀣一气这个办法就无用了。朕在京城设立一个金鼓大厅,每年八月初一到初十,百姓们可以直接告御状。”

百姓们本来准备好大闹一场,火气十足,皇帝的出现彻底缓和了气氛,对邱不二的态度让百姓们放松了许多,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大家开心。皇帝发出了感叹:“历朝历代百姓们都有三个梦想,第一个是明君梦,遇到开明有为的君主就能过上好日子。如果这个梦破灭了下一个就是清官梦,皇帝指不上,遇到一个清廉的好官也能保一时平安。第三个梦就是侠客梦,皇帝指不上,清官遇不着,只能寄希望于老人家这样的侠义之士。朕登基以来无时无刻不想做个明君,希望实现百姓们第一个梦想,忙碌数年自以为有些成绩了,今日方知百姓们还是将希望寄托于侠客,朕有负天下苍生,罪莫大焉。”一朝天子能说出这样的话十分难得,在场军民都很感动。邱不二终于想到了一点,当时提出:“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朝上朝下奉行这句话就算不上公平。”皇帝点头:“此话原也不错,只是老人家会错意了。礼不下庶人的真正含义是各种礼仪不能排斥平民百姓,刑不上大夫是说刑法不能优待达官显贵。”邱不二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在场军民也是惊诧万分,一国之君竟然说出这样的话,难道是在梦中?皇帝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邱不二颇为感动,郑重起身认罪:“陛下,老夫目光短浅,触犯了律法,甘愿以死谢罪。”皇帝起身走到台前朗声道:“自古道得民心者得天下,朕今日将这位老人家的生死交给你们,你们说杀还是不杀。”百姓们齐声高呼:“不杀。”声音震耳欲聋,直冲云霄。皇帝微笑点头:“朕顺应民意,赦免邱不二一切罪责。”此话一出口百姓们纷纷拜倒山呼万岁,场面十分热烈,皇帝颇感欣慰,等静下来之后朗声宣布:“朕今日对天盟誓,励精图治,造福苍生,让你们止于第一个梦想。”百姓们欢呼雀跃,高呼万岁。

剑拔弩张的局面竟然演变到这一步,谁都没能想到,钦差从心里佩服皇帝,如此处置算得上两全其美。赦免了邱不二一人之罪而赢得了百万黎民的支持,得失之间太明显了。皇帝在欢呼声中率领锦衣卫离开,钦差发放官军各回驻地随即取道回京,百姓们围在高台四周庆贺,不仅仅是为了邱不二的生死,更是为了遇到一位开明的君主。消息很快传开,天下百姓无不雀跃,遇上这样的君主日子就有指望了。武林人也受到了这件事的影响,皇帝当众赦免了邱不二,绿林道自然欢迎,而六大派也受到了一定影响。邱不二这个万众瞩目的人物离开了人群之后钻进一只乌篷小船,顺流直下,进入一个港湾之后靠近一只画舫,邱不二登上画舫,舱里端坐一人,正是寒雨楼的钟离涧,微笑询问:“楼主此行快乐否?”邱不二摘下面具更衣,赫然是寒雨楼主,富甲天下的夏西楼。真的邱不二已经过世了。夏西楼得到百炼宝刀之后突发奇想,以另一种形貌现身,着实游戏了一回,如今功德圆满,邱不二可以消失了。山西的事件是安排好的一场戏,效仿当初处置妙常和尚的经过,皇帝自然是最大受益者。更衣过后落座,钟离涧询问:“楼主下一步有什么打算?”夏西楼一笑:“我爹的足迹遍天下,却有一个地方没有去过。”钟离涧立即会意:“大漠。”原来夏孤村最不喜欢干热的气候,从不曾深入大漠。这种想法很容易理解,钟离涧完全认可:“龙雀宝刀名动天下,百炼宝刀也为各方所熟知,楼主准备空身前往么?”夏西楼摇头:“我准备将百炼宝刀改一下,增加一些装饰,刚好此刀对于我来讲有些轻。”寒雨楼财雄势大,做这样的事当然很简单,很快百炼宝刀就改头换面了,再没有人认得出,夏西楼换了另一副模样展开新的游戏。

江湖形势十分平稳,夏西楼抽身寻找自己的乐趣,出门之后一路向西北方行进,目标是遥远的天山。那里有四季不化的冰峰,各种珍禽异兽,还有宽广的天池,各种珍稀药材以及疗伤圣药天山雪莲。因为有一片广阔的沙漠拦阻,夏孤村从未涉足。夏西楼决定首先穿越沙漠,那里虽然十分凶险,却保留着一条商道,穿越沙漠的通道被称为走廊,有商队来往其间谋取高额利润。因为朝廷大力发展海运,这条商道走的人已经少了很多,不过还是有商队偶尔穿越沙漠。夏西楼对自己很有信心,别人能走自己就能走。据说沙漠里的风光别有一种滋味,还有神秘的海市蜃楼,一定要见识一下。一路前行,并不急着赶路,路上尽情游玩,优哉游哉。来到距离大漠最近的一个城镇,了解之下得知,再往前走银票就不好使了,那边的人只认真金白银以及珠宝玉器,于是夏西楼拿出五万两银票兑换成金子和珠宝。这里地近边陲,老百姓没什么钱财,夏西楼一下子兑换五万两,被当地人视为前所未见的大富豪。夏西楼做事一向谨慎,尽量多的了解大漠的情况以及应用之物。有不少客商找到客栈,拿出各种货物让夏西楼看,开始的时候夏西楼还不明白,后来终于搞清楚了,这些人将自己当成了贩货的商人。于是百般解释,自己不贩货,此行专门为游玩。当地人更吃惊了,这个人脑子一定有毛病,有那么多钱不在家里享福,跑到大漠里做什么?要是死在里面岂不亏了?

夏西楼买下了十匹骆驼,带上应用之物前行,准备穿越大漠。有好心人提醒,路上很不太平,沙漠里盘踞着凶狠的马贼,专门杀人越货抢劫财物,一个人带着十匹骆驼太危险了。夏西楼自然不当回事,马贼遇不上自己算是命大,一旦遇上只有死路一条。一路前行,遇到一个商队,有三十名商人,五十匹骆驼。商人们邀请夏西楼结伴同行,主要是看上了夏西楼十匹骆驼带着的充足饮水,大家的骆驼都驮着货物,带不了多少水。而夏西楼没有任何货物,每头骆驼背上只有两个水囊。夏西楼初来乍到,很多事情都不大明白,因此与商队合在一起进入大漠。这里的人都能听懂夏西楼说的话,而夏西楼却听不懂他们的话,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向导是个经验丰富的中年人,满脸风霜之色,总是板着脸走在最前面。夏西楼听不懂商人们说的话,把精力全部放在赏景上。走出两日就深切体会到大漠的厉害。小山一样的沙丘竟然在一夜之间凭空消失,白日里炙热的阳光将人烤得头昏脑胀,夜晚气候却很寒冷,夏西楼武功修为固然高明,第一次经历这些还是感到很吃力。大漠中的危险来自很多方面,,强烈的日光,猛烈的风沙,夜晚的寒冷,移动的沙丘,最危险的还是流沙,一旦陷入其中就没有机会出来了。对于商人们来讲最大的凶险不是这些,而是一群凶悍的马贼,一旦遇上这批人,货物丢失是一定的,性命能不能保住都很难说,因此大家每日清晨都朝着太阳祷告一番,希望不要遇上马贼。只有夏西楼最轻松,只要马贼惹到自己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商人们虽然小心,马贼还是出现了,总数在以一百人上下,个个彪悍,手里都拿着弯刀,杀气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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