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玥繁宫出来,沛菡径自回了蕊青宫。
还没走到宫门口,就看到彩蝶急慌慌地跑过来。
“小姐,您这是去哪儿了?怎么连招呼也不打?!”彩蝶气喘吁吁地说着,然后站直了身子。
“方才太子妃娘娘找我有些事情。”她解释了。然后抚了抚彩蝶的头,“瞧你跑的,像个小子似的!”
彩蝶尴尬地笑了笑,刚想再问什么,却发现沛菡的背后还跟着一个人。
“咦,你是那个跟在张公公身边的小太监?!”她越过沛菡的身子,有些吃惊地说。
“彩蝶姑娘,奴才唤作小安子。方才太子妃娘娘已经将奴才赐给良娣娘娘了,以后奴才便是这蕊青宫的人!”那小太监说了句,然后又抬头战战兢兢地望了沛菡一眼。沛菡和煦地朝他点了头。
彩蝶见那小太监这样说,还想问什么,却被沛菡捉住了手。
“咱们先进去。我慢慢告诉你!”她说了句,然后扯了彩蝶进门大殿。
身后,那唤作小安子的小太监正恭敬地跟在沛菡的身后。服服帖帖的小模样,是着实惹人怜爱的。
方进殿,沛菡便让彩蝶帮着自己收拾细软。彩蝶不解,便开口问道:“小姐,到底是怎样一回事?您现在入宫又是作何?”
沛菡沉了沉语气,然后慢慢地开口解释了。彩蝶在一旁听着,一双眼睛,竟也是被惊得老大。
“就是这样,方才太子妃娘娘召见我也是为了这个事情。太子殿下如今的情况不明,我必须到宫中走一遭……”沛菡说着,然后接过彩蝶递给自己的包裹。
“小姐,您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您与太子殿下不和,这也是众所周知的,莫不是那个太子妃想故意给您难堪?”彩蝶瘪了嘴,一张脸上满是气恼的神色。
“你别瞎说,太子妃是个顶好人!”沛菡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切记千万别生出什么岔子。这里不比家里……”她嘱咐了。
彩蝶听着,然后点头应是。
“娘娘,太子妃……真的那样美?”彩蝶有些疑惑,看着正在换衣服的沛菡问道:“这韶阳宫,人人都说太子妃娘娘胜似天仙。这世间,真有这般的美人?”她看了沛菡,脸上现出好奇的神色。
沛菡伸手抚平了衣裙领口的褶皱,抬起头来,嘴角蹙起一个明朗的笑容。
“是啊,很美。比沛珊还要美!”她说着,然后打开了房门。“好了,我该走了。”
外间。那一方清朗的天光中只一片柔和与散漫的模样。苍白的天,像是生了一场病似的,徒留下一抹沧桑的病容。几丝浅淡的云飘散在空中。虽是袅娜的样子,可是不认真分辨,却也是难以窥见的一方隐忧。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便与彩蝶做了别,向殿外走去。
天井尽头的月洞门旁。远远可望见小安子半大的身影,正兀自地伫立着。身旁,是张全方才备下的马车。此刻,张全正坐在马车上,望着朝这边走来的沛菡,急急地从那马车上跳下了。
“娘娘,这边!”他对着沛菡挥了挥手。
沛菡望见了,方加快了脚步朝前走去,却在此刻闻到身后一声焦急的断喝。
“良娣娘娘!”
沛菡一惊,不禁回过头来。但望到身后不知何时走将过来的柳月,正以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望着自己。
“柳月?”沛菡怔了怔,面带疑惑地上下打量了眼前的女子。“你唤住我,是有事要说?”
柳月有些不然地搅着双手。看着沛菡不解的面容,只是死死地咬住了下唇。
“娘娘,其实奴婢……”她张了张口,然后终是下定决心似的,顿了神色,“其实奴婢有一事相求!”她说,然后抬起头来。一双眼中,尽是坚定的神色。
身后,那正在等候的张全望到柳月叫住沛菡,脸色变了变。然后急慌慌地朝她们二人的方向跑来。
“良娣娘娘——”张全大声唤了,然后一口气跑到沛菡面前,“娘娘,如今太子殿下还在皇宫之中生死未卜,我们耽误不得!”他说了句,然后匆忙地福了身子。
沛菡见张全气喘吁吁的模样,又望到眼前的柳月一张恳求的脸。权衡之下,终是对身旁的柳月说道:“柳月,如今太子殿下生死未卜,我奉了太子妃娘娘的命令入宫。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便等我从宫中回来再说吧!”她说了一句,然后随了张全急冲冲地走了。
身后,柳月望着沛菡远去的背影,只是隐忍着福了身子。
“奴婢恭送娘娘——”
马车辚辚地行驶在路上。
四周,是一片静谧而肃穆的味道。有风,从四面八方涌进来了。是清冽的风的,拂起面前那方蓝呢的门帘,生生地让周围的气温骤然而降。
马车里,沛菡有些紧张地坐着。
透过身旁窗帘的罅隙,可看到那韶阳宫中的景致,正随着马车的奔走而不断地向后倒退着。
她叹出一口气来。随着那车身的颠簸,心中猝然地就掀起了一方苍凉的跌宕起伏来。
对面,张全望着沛菡心事重重的模样。以为她是在担心轩辕洬,便开口安慰道:“娘娘,太子殿下会没事的!”他说着,不觉对着沛菡扬起一抹宽慰的笑。
沛菡见张全这样说,礼貌地点了点头。可是心中,却像是存了不断翻涌的潮水,是无法平息的动容的。
她,这又是在担心什么?
她苦笑地摇了摇头,然后恍若无事地握紧了垂在膝上的双手。
马车很快地到达了皇宫。
从静谧到熙攘再到静谧,这样一个不算短暂的路程,却是被沛菡忽略的一干二净。直到有人掀了门帘例行检查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到皇宫了。
宫内。处处可见雕栏玉砌的建筑似兰苑仙葩般灼灼动人,四处鳞次栉比的琼楼玉宇若拔地而起样的富丽堂皇。远处近处,是一座座气势如虹的殿宇楼阁,无数仍旧葳蕤生姿的植被草木掩映着辉煌的鸱吻飞檐。雕刻着的花鸟瑞兽,便和着那琉璃瓦的绚烂大放光彩了。
这里,倒是比那韶阳行宫还要宏伟壮丽的所在。
五步一楼是金碧辉煌之姿,十步一阁成壮丽巍峨之态。廊腰缦回曲折环绕,檐牙高啄比比争辉。各抱奇雄华伟之磅礴地势,钩蜿蜒之心而斗宏伟之角。
下了马车步行,很快便到达了胭脂汀。沛菡随了张全快步地走着,偶尔有宫人匆匆地走过,也是极有规矩的。
她抬头望了不远处散落在胭脂汀旁的戏台。那里,原本被烧毁的地方已经修缮完毕。露出的簇新的建筑比之从前是有过之无不及的姿态。
不远处波光潋滟的水面中,方绕着一处繁华绝美的小洲。四周的柳树已然是枯萎的模样,但外围圈着的五彩绦绳,却仍旧是一番色彩斑斓的光鲜亮丽。
这里,倒还是极美!
她淡淡地想着。心中不禁就凭空生出了一番惆怅。记忆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锣鼓喧天的中秋之夜。那个时候,此地,还是一片繁缛的盛况。所有人举杯同饮,随着皇帝的一席话而献上华丽的颂词。
可是,日子终究是被那猝然腾起的大火而燃烧殆尽了。那遍天的火光,提前结束的不仅是一个盛大的晚宴,还有一系列丰饶而烂漫的日子。
其实,在沛菡的心中。她仍旧对那日胭脂汀走水有些耿耿于怀,冥冥中总觉得那日之事与轩辕洬绝对脱不了干系。
正想着什么,在前方引路的张全却突然地跪伏了身子,然后对着面前之地恭敬地叩拜了。沛菡一惊,急忙朝着张全跪拜的方向看去。当看见不远处缓缓行来一个玄色的身影时,她的心竟立马地慌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