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枫终于有了点知觉,自己似乎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喉咙里干得要命,嘴唇似乎也开裂了,蠕动着都能感觉到一层层的皮。他缓缓的张开眼睛,屋子里黑乎乎的,一点光都没有,他甚至怀疑再次沉寂到心中那个世界中。他小声的叫了声师父,心中没有一点反应。
眼前的黑暗悄无声息的异动起来,一只黑手套捏住了云枫的脸,左右摇了摇,好像在仔细端量他。云枫眯起眼睛,仍然不能将对方从黑暗中剥离出来。他心中有些害怕,但他知道,这不是使自己昏迷的那个黑衣人,因为这人身上没有那样的杀气。
他索性闭上了眼,笑道:“如果阁下看得差不多了,可否告诉在下,我这是在地狱的第几层啊。”
对方松开手,退回到更深的黑暗中,听声音,应该是拉了把椅子坐下了。
云枫费力的支起虚脱的身体,倚在背后那同样漆黑的墙壁上喘着粗气,身上还打了两个寒战。
“你摄魂阿伊玛是你什么人?”对方终于开口了,声音中有些沙哑。
“晚辈云枫,阿伊玛是家师。”云枫轻轻道,“不知阁下如何知道我与阿伊玛有关系?”
“我看你气息运行颇为熟悉,应该是阿伊玛亲手调教的。”沙哑的声音缓缓道,“他还好吗?”
“我惨成这样,气息已经很微弱了,阁下竟然能看出来,那您一定是梵城主了。”
对方没有否认,呵呵干笑了两声,竟然有些苦涩。
云枫笑道:“家师讲过,梵城主与他脾气上有些不和。不过一切都过去了,没有什么意义了。”
“什么意思?”梵鸣音不解的问道。
“家师仙逝了。”云枫淡淡的回了一句。
本就安静的黑暗中顿时陷入了死寂,云枫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良久,梵鸣音叹了口气:“唉,都过去了……咱们这些‘以死转生’法门的人,整天都与死气打交道。你来丰都不是告诉我阿伊玛怎么死的吧。”
“我确实觉得家师的死可能与丰都有关。我希望梵城主能明确的告诉我,雷厉可在府上?”
“哦?这事是雷厉干的?虽然他以前是我的部下,不过我们也十几年没见过了。”梵鸣音似乎陷入了沉思,良久又开口道,“当时我就说,阿伊玛修行太过保守,想不到,如今连雷厉都制服不了。他总说我太冒进,现在我也觉得有些道理了。”
“如此说来,他倒是没和你勾结些什么了?”
“呵呵。”梵鸣音笑了,“我当年确实觊觎阿伊玛的青冥玄蛇,曾和雷厉有些小动作。不过这些年过去了,我自身的实力已经大涨了,青冥玄蛇估计还没长成顶级强者吧。”
“没想到你这么坦诚。”
“坦诚点聊起来没那么吃力。对了,那青冥蛇现在在你手上吗?”
“怎么可能,我哪有那本事驾驭它。”云枫也笑了,“青冥也死了。雷厉拿到了它体内的炽热精魂晶体。”
梵鸣音惋惜道:“真是暴殄天物啊。再给这神兽几年时间,它定是当今兽类翘楚啊。”
云枫体内真气慢慢恢复运行,身上也渐渐有了暖意。他搓搓手道:“不知梵2城主打算什么时候放我走啊?”
“走?呵呵,随时都可以啊,只要你走得出这屋子。”
“云枫笑道:“难怪这么好说话,原来想永远留下我。呵呵,可惜晚辈实在不能久留,我有必须走的理由。”
“是吗?说来听听。”梵鸣音语气中含着讥讽。
“呵呵,好啊。”云枫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第一,这里太黑了,我想见见阳光。第二,我有个朋友昨天被掳走了,我得去找她。当然,第二条比较重要,而且第二条与梵城主有关系。”
“呵呵,有什么关系,接着说吧。”
云枫闭上眼睛向前跨了两步,一字一顿道:“被掳走的,是你女儿……”
一股强冷阴风瞬时强面而来,那只黑手套也再次掐住了云枫的脖子。
云枫伸手将黑手套拨开,不客气道:“梵城主,我不计较你与我师父的恩怨,还将你女儿带来见你,你非但不感谢,还在这儿和我磨叽。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几天,掳走梵浮竹的人明显功力在你之上,现在她的生死都难说。你倒是给我个真话,丰都城就真的这么卧虎藏龙吗?十级高人一抓一大把?那家伙到底什么来历?”
“黑魔!”云枫耳边飘着两个字,身前实体的梵鸣音竟然消失不见了。
云枫尝试的探出双手,在黑暗中摸索着,椅子,桌子,茶几,屏风……屋子里竟然一应俱全,可偏偏没有门,四壁都是硬帮帮的石块,这里是密室!云枫确认屋子里没有其他人了,嘴角向后咧了一下,随即从怀中掏出火折子,轻轻一吹,星光闪烁,火苗窜起。
既然是密室,就一定有机关或者结界。云枫仔细的摸着墙壁上的每一处凸起凹陷,都没引起任何反应。他随手聚气形成一根一尺多长的银针,在屋子的各个角落里点试,四处都没有反应。他退坐在椅子上,失望的看着四周,无奈的将那探测针狠狠的扎在椅子扶手上,只听得“当啷”一声,银针崩裂成虚无,而这正是结界反应。云枫急忙将火折子靠近细看,这椅子竟然是与地板是一体的,这就是黑暗结界的关键。云枫试着从体内抽出一缕灰色魂力,轻轻的点按在椅子上,触手处竟然冒出大股黑气黏住他整个胳臂,随即一声爆裂,手中的火折子也立刻湮灭。巨大的疼痛使得云枫大叫一声,弹跳到墙壁下。黑暗中,他能感觉到颤动的手臂正不住的滴答着血,手掌痛到麻木,几乎失去了知觉。云枫心中自嘲,平时不注重修习,终于遇到硬茬了。反正已经出不去了,他索性点亮了火折子,自己调理着受了伤的手臂。
过了很久,云枫的肚子都响过了,现在也觉不出饿了。他百无聊赖的盯着屋子里的每一件东西看,突然椅子上一缕黑烟冒起。云枫急忙吹灭了火折子,藏在怀里,然后紧盯着前方,那一团黑暗渐渐变成了实体。
云枫笑道:“有眉目了吗?我被你遗忘在此,肚子都饿过了。”
那实体人动了一下,云枫马上感觉不对劲,这家伙身上强大的外溢能量竟然如此熟悉,这不是那晚让自己崩溃的家伙身上的杀气吗!这竟然不是梵鸣音!!他怎么会在此?梵鸣音哪里去了??
这家伙缓步走到云枫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提起。云枫干咽了口唾沫,他强忍着不要晕过去,心中却七上八下,自己虽然年纪不大,但行走江湖也不是一天两天,认识的高手也有几个,没想到,有最保险的人陪着自己来到丰都,还是栽在这儿了。
黑衣人一句话也不说,云枫甚至感觉不到他在呼吸。他们两人来到椅子出,黑衣人一脚踏上椅子面,两人顿时沉入更深的下方。这种破界的实力,云枫连想都不敢想。
原来那个密室是在一座宝塔的上层,而此时外面已经是深夜。黑衣人将云枫甩到肩上,反身从栏杆上跃下,凌空几个起跃便到了丰都府的主宅房顶。云枫向下瞅了一眼,正好看到那日自己昏迷的地方。黑衣人一扬手,竟然将云枫从房顶丢下。云枫忘记了恐惧,急忙汇聚真气在着地的肩头,然后顺势在地上翻了几个跟头,终于停住了身子。他单膝跪坐在地上,抱着受伤的右手,看着房顶那深不可测的黑衣人,心中暗暗称奇。这应该就是梵鸣音口中的黑魔吧,实力很可能是超越平凡修炼的神魔级别,难怪出手不凡,不过看样子,对方对自己并没有恶意啊。
黑魔看着云枫的举动,嘿嘿怪笑了两声,沙哑的嗓音竟然形成了波状震荡,四处枯树上的老鸦都哇哇乱叫的四散飞去。就在云枫的注视下,他迎风傲立的身躯淡化成黑烟,消失不见了。
云枫长出一口气,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走向旁边的一间屋子,伸手拍了拍门,可一直没人开门。云枫明显感觉四周都有人躲在门后面偷看,可就是一点声响都没有。
也罢,自己还有个客栈房间不是吗,索性回去得了。想到这里,他不得不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出了丰都府大院,跃进了丰都城诡异的夜色中。
回到房间的云枫想起那夜他与浮竹子手亲手探访丰都府的样子,可如今只剩下他一人,被他拖来的浮竹子现在何处,她还好吗?他回顾下这两个月的事,进凤凰集时赔上了一个人品不错的车夫,凤凰集大战又是腥风血雨,阿伊玛的义仆风行也不知被怎样杀害的,自己还在追查义父的死,棋王庄的情况不知如何了,燚是不是安全了?小雪呢,也安全吗?京城呢,大哥是不是跟金钟接上头了?不必杀了孙士宏,只要不丢了线索就好啊。想着想着,他睡着了。
睡梦中,白衣飘飘的凤三先生撩开可床帏,怜爱的摸着这经历颇多的孩子。他看上去还是很年轻,只是一直皱着眉头,愁容满面,饶是如此,云枫还是高兴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