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命针,毒蒺藜,断魂砂。这三样,咱们唐门有,其他武学流派也有,并不是咱们唐门独一无二的。”十二公正色而言:“你们可知道,为何武当派的芙蓉金针,辰州言家的噬魂蒺藜,海砂派的夺命砂,一样威力不小,但却名头远没咱们唐门大么?”
几个年轻人你看我你看你,心里都有些隐隐明白,但却不敢上前答话,唐缺嘴角带笑,看着他们像是被塾师提问的蒙童一样,并不做声。
几个年轻人嘀咕了一会,最后还是唐蕊站出列来,先是给十二公和唐缺行了个礼,才樱唇微启,用她温柔的声音道:“小婢以为,咱们唐门这三样暗器之所以比别家别派的名头高大,固然是因为咱们唐家的暗器威力更强,更是因为咱们唐门的暗器一旦中了人身,往往并不是马上致命,而是会让对方痛苦万分,然后才会慢慢死去,江湖上行走的爷们,头掉了也是碗大一个疤,不怕死,可是因为疼痛在咱们面前服软,那可是再丢人不过的事情。”
唐缺微微点头,十二公眼前一亮,呵呵笑道:“不错不错,这话说到了点子上,正是这个原因,让各家各派对咱们唐门的暗器闻风丧胆!”唐蕊受了夸奖,一眼看到唐缺温润如玉的眼神中意甚嘉许,胆子不由大了许多,红着脸道:“小婢觉得,咱们暗器所以这样,和先祖留下唐门暗器不可轻施,更定下领用暗器必须有执事开出的票布,回到门里更要报出用了多少,做何用途,有无杀伤人命是一个原因,都是宅心仁厚,给人留下后路的意思。”
“哦?”唐缺眼中精光一闪,彷佛不认识的一样看了看这从小陪伴自己的大丫鬟,柔声道:“蕊儿,你怎么会这么想?可知道,咱们唐门在江湖上的名头,一向是和阴森诡秘,心狠手辣这八个字联系在一起哦?”
唐蕊低着头不敢看他,但声音却十分平静:“大少,这次咱们堡里遭了这样的大难,七公他老人家领着咱们逃出来的时候,带上了咱们唐门的几本账册,这账册和别家做生意的账册不同,上面记录的,都是咱们唐门的人行走江湖,多少年来每次领用暗器,回来交割暗器,做了什么用途,杀了人,对方是不是奸恶之徒,是因为什么事情。一条一条,记录的请清楚楚。”
唐蕊抬起头,大眼睛闪着激动的光辉:“逃到这里,七公让蕊儿帮他整理抄写了一份,说这是咱们唐门正名的证据,决不能丢了,蕊儿看着上面的记录,才知道,咱们唐门三百年来,为这世上做了多少好事,除去了多少恶人,蕊儿真的好骄傲,咱们唐门先祖留下的暗器,虽然能让人痛苦不堪,但只要对方能幡然悔改,总能及时救治,比起刀剑伤人肢体要人性命无法挽回,其实咱们的暗器才是真的仁慈!”
唐缺激动的一把握住唐蕊的小手,大声道:“对,蕊儿,你说的对,你才是真正懂得了暗器本意的人!”唐蕊被他的手一握,浑身都软了,脸红心跳,更是低着头不敢说话。只不过众人都被她的话激起了心中的万丈波涛,倒没注意这刚刚在门主长老面前侃侃而言的小女子,此时的小女儿情态。
唐缺放开唐蕊的手,双手负在背后,激动的在树下走了几个来回,他功力日深,已渐渐踏入了无意而动,神物自晦的境界,外相只和一个普通的书生没什么不同,但心中这一激动,真气外放,周身一股无形的气墙推出,十二公和几个年轻人武功都不是很高,顿时被推出了丈许之远,唐蕊武功本就最弱,更一时心神恍惚,冷不防下一下跌倒在地,不由发出一声惊呼。
她这一声惊呼不要紧,不但把唐缺从思索中惊醒了过来,更让几个年轻人都围住了她,七手八脚要扶她起来。唐缺和十二公看到这情景,不由相视一笑。
唐蕊羞的满脸通红,对伸过来的七八只手都不理会,几个年轻人讪讪的缩回了手,只好看着她自己站起。
唐缺此时心中已有了成算,当下直接下令道:“十二公,我看他们几个随您学习暗器,蛇无头不行,您年纪大了,教导他们已够辛苦,不如便让唐蕊平日代您管理,您看如何?”
十二公年老成精,哪还不明白唐缺的意思,心道这样一来,这班小子更要拼命的学了,他自是乐观其成,哈哈一笑,便答应了。
几个年轻人见识到唐缺的神功,佩服的五体投地,再说指派的又是唐蕊,那还有不愿意的?只有唐蕊挥着小手,红着脸蛋连连推辞,最后还是唐缺一挥袖子,冷着脸用家主身份直接下令,唐蕊才领了命。
在十二公那听了半日的暗器基础,到了用饭之时,唐缺和唐蕊并肩而行,其他几个年轻人远远的不敢过来,唐缺一边缓步行走,一边道:“蕊儿,以后不可再自称小婢,你如今身份不同,再这么称呼,可是连带七叔公的身份也降低了。”
唐蕊红着脸点头答应,忽然叹了口气,轻轻道:“可我只想做大少的小丫鬟……”
唐缺微微一笑:“我也很想念小时候,我被爷爷罚抄书,抄了半夜都没完,你和朵儿两个,明明困得要死,还硬撑着去厨房给我熬桂花莲子粥喝。”
唐蕊眼中闪过一阵神往,忽然黯然道:“可惜朵儿她们,都没能逃出来,朵儿刚被指给唐钢,才半年……”
唐缺不禁一阵神伤,叹息道:“逝者已矣,对了,蕊儿你也不小了,怎么娘亲没给你指个称心如意的夫婿么?”他存心调笑,想要冲淡唐蕊的哀伤,唐蕊本来就极易脸红,这下更是红的血都要从雪白的皮肤下渗了出来,低着头小手弄着衣角,快步而行,再不言语。
唐缺心中大悔,他和唐蕊自小一起长大,说起来除去身份悬殊,情分比上官燕都要重些,言笑无忌惯了的,却没想到现下都已是大人了,有些话却不能随便说,心想:蕊儿若是真的有心上人在这次大难中殉难,自己岂不是揭了人家的伤口?
唐缺正在懊丧之极的时候,前面已走远了一些的唐蕊忽然回头,用细如蚊蚋的声音说了一句:“夫人给指了几次亲事,都给我拼命回了,大少爷,蕊儿只想做你的小丫鬟……”一语未完,人已掩着脸逃也似的跑开了。
唐缺痴痴的站在原地,一时百感交集,心中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