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拎着包袱,碧霞提着鸟笼,跟随着刘娥到了秀芳屋外。刘娥见秀芳东西尚未收拾完,便驻足门口处等了片刻。待秀芳出来时,俩姊妹又一同随着丫鬟去了自己新的住处。两人同行了一段,大约是到了中院,与一岔路口处便分道而行。由碧云引路,刘娥一行人继续前行,绕着中间花园里的小湖行了一小段距离,又往左拐,只见一座阁楼上灯火辉煌,碧云才禀道:“此处便是姑娘的住处了。”
刘娥抬头看时,这阁楼果然不同一般,正是整座王府中最高的一座,门楼雕花,墙刷粉漆,楼顶有一金鸾展翅欲飞冲天,四角屋檐高耸,檐上都挂响铃。此楼名为储凤台,外面亦有一番景致,月季、扶桑、兰花、倒挂金钟等各式花儿竞相开放,万年青草衬着花儿芬芳,几根竹子四季常青,如同仙境之中。
又听得碧云说道:“王爷为了姑娘住处可费了不少心思,这储凤台按理本应是王妃才能住的,姑娘住在此处,看来王爷可有请册姑娘为王妃的心意呢!”
刘娥听到婚姻之事,心里总是不甚自在,只得推道:“休要取笑,不过是王爷怜悯,不忍见我受了委屈,才让我住在此处。”
“好了,碧云快领姑娘进去瞧瞧罢!”碧霞向碧云催道。
引路的碧云又领着刘娥进了储凤台,那储凤台下便是待客所在,刚一进去,便可闻到一阵异香扑鼻,香味似浓非浓,似淡非淡,正是浓淡相宜。
“这是何香?如此清新雅致?”刘娥好奇地问道。
“回姑娘的话,这香原本是屋内家私自带的楠木香,只是王爷特地命人在此添了一位龙涎香,掺和少许檀香,说是龙涎香养人身心,檀香又符合姑娘性子,故而成了此香。”身后的碧霞答道。
刘娥又用心地细细嗅了此香,香中果真别有一番风味儿,赞道:“真真儿是好香!”
“既是好香,姑娘为何不为此香赐个名字,也算得是它的福气了!”骤然有一男子的声音在刘娥身后响起。
刘娥知道是韩王,想来除了他,整个王府还有谁如此放肆,故也并未回头相迎,只是吩咐碧霞将鸟笼挂起,让碧云将包袱放下,那两个丫鬟倒也机灵,识趣地退了出去。
那刘娥仍未转身,只是低头道:“我不过是一俗物,取的名字自然也是俗的。王爷满腹经纶,这香是王爷命人调制,自己取名,岂不是一桩美谈?”
赵元休走到刘娥身后,伏在他耳边细语:“姑娘品行正如此香,浓淡适中,进退有度,姑娘为此香取名,才是一段佳话。”
刘娥轻轻推开了他,只好应承道:“既如此,奴再推却,怕是不恭了。既然此香由龙涎、檀香混制而成,又夹杂楠木香气,如今正当盛秋时节,进了此处,让人倍感暖意,不如就叫暖香如何?”
“暖香?”赵元休随即又笑道:“名字倒有情趣,只是元休倒觉得再添一字,更为合适。”
刘娥听了,有些疑惑地望着他。
赵元休这才答道:“这香乃是为媓卿所制,当有姑娘芳名在其中,中间添一‘娥’字,岂非更为贴切?”
“暖娥香,寓意极妙,只是含奴闺名,恐怕不妥。”
赵元休琢磨此字,忽然想起‘娥’字的意思,笑道:“非也,‘娥’字亦有佳人之意,如此解释,可赌悠悠之口?”
刘娥这才满意地微微垂头:“如此甚好,就依王爷。”
“媓卿再随我去楼上看看闺房如何?”
“楼上闺房本是王爷布置,按理奴该允了王爷。只是如今殿下既赐此宅于奴,而却与殿下纠缠不清,若是一同前往,难免落人闲话,还是不去的好!”刘娥故意找出这番推辞。
谁知这理由对他何曾管用,赵元休依然不依,脸上故意露些不悦之情,道:“媓卿既知此台乃本王所赠,你若是不肯,难道你就不怕被人说三道四?”
刘娥却不解其中道理,只问了一声:“哦?”
“只怕别人会道你不懂投桃而报李的缘故。”
刘娥又陷入两难境地,不知如何抉择,此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权衡其中重要,想起还需他出力查出丁谓之死,又怕他因此而真的恼了,只有依他,这才默许。
二人移动步伐,上了楼梯,那二楼上便是住的闺房。这闺房也非忒小,里面却是样样齐全,一道珠帘隔着白玉床,床上有鸳鸯锦被、芙蓉枕头一应不差,再看妆台上,菱镜端放,妆盒内,是赤金链、紫瑛簪、白玉环、双凤錾等各色八宝钗钏不缺一个,金珠、珍宝各个既光华灿烂,又是宝蕴光含。楼下熏上的香气虽已淡了几分,却是正好可以酣睡其中。
“姐姐看那床上。”赵元休引着刘娥去到床前。
刘娥掀开珠帘,却闻一阵风铃微微作响,只见床上还放有春、夏、秋、冬四季衣服各五套,春秋二季为绫罗绸缎,夏时却是珍珠汗衫,冬日备着貂袄棉衣,都是极好的衣裳,细摸料子,都是上佳之物。
刘娥看这房中布置,只是觉得太过奢华,却又可见他为此屋着实费了心思,感叹这番奢华,无奈地摇了摇头,想起民间百姓,却有身存水深火热之中,只叹帝王将相只顾风流,有几个能管百姓死活·。
“怎么姐姐却不开心?”
“没……没什么……”刘娥有些遮遮掩掩,想起他虽算是正人君子,却不知他为官品性,此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姐姐莫非是有心思?”赵元休还是看穿了她。
刘娥细想想,还是将话说了出来:“如今虽是天下富庶,终究是立国不久,尚有百姓不能丰衣足食,殿下却将奴安置此屋,只是惶恐,何况听闻储凤台该是王妃的住处,奴却有僭越之嫌。”
“这屋内都是我王府所有珍宝,你住储凤台,只是让媓卿暂管着这些,日后奏请了父皇,媓卿可不是这里主人了么?”赵元休婉言相劝道。
刘娥此时也不知该如何,也只能暂依,却又想起了秀芳,心中有所挂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