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人一同下楼时,一处用了午膳,碧云、碧霞见势便退了出去,这刘娥、赵元休用膳时倒也是和和气气。
这刚用完膳,漱了口,赵元休本还想在储凤台刘娥床上再歪会儿,可谁知却有身边小厮来报,说是秦国夫人请王爷过去,一同商量王府大小事宜。
可那赵元休正留恋于刘娥,哪里有心思往秦国夫人那去,只是连声否决:“你就去禀乳娘,就说本王这会儿子脱不得身,不得闲,有何要紧之事,改日再同乳娘一道商议。若是裁决佣人们吃穿用度,只管让乳娘一人打理便可了。”
刘娥知道他为何如此说,可赵元休执意要留在储凤台,本该是人人求之不得的事,而刘娥却转念想起秦国夫人地位之尊,从前也是听得竺莫说过,则劝了赵元休,近前福了身子:“奴家常闻人言,道是殿下乃秦国夫人辛劳哺乳长大,这般恩情,虽非生母,倒胜似生育之恩。都道生养之恩大如天,夫人既是派人请殿下过去,想必定有要事。可殿下今儿若不去,既拂了夫人颜面,岂非更使夫人心寒?”
“照媓卿这般说,本王当去夫人那了?”
刘娥看着他那双明眸,点了点头。
只听他又道:“不想媓卿竟是不愿本王留在储凤台,可惜了这块风水宝地!”
“非也,奴只是为殿下想着,不想殿下竟如此误解奴的心意,当真可恨!”
赵元休上前又看着刘娥样子,只觉她美中还透着一股机灵,也知她这话在理,便未多加辩解,只道:“既是这样,我去便是了,只是一件,媓卿可要依我!”
“只消你好好地,慢说一件事,便是十件、百件、千件也是依得。”刘娥知道,此时若不顺着他,只怕他都不肯去的,也只有横下心来,且听他又说何事。
“适才你说及要离我王府,可险些吓坏了我,只求你以后莫要如此胡为任性,亦或说些气话也罢,皆不能如此!”
刘娥掩面一羞,未想他用情至深竟是如此,只侧过身去:“我是孤苦伶仃,无家可归之人幸蒙王爷收留,才不致沦落街头,除了王府,哪有甚么安身所在。”
“你依是不依?”赵元休听她竟为直答他的话,未免有些急躁。
刘娥只是轻微地点了点头:“依你便是了。夫人还在等着,可莫要教夫人等急了,快些去罢!”
赵元休这才放心,让那小厮引路,才出了储凤台。
刘娥转身望着赵元休远去背影,此时却有些不舍,又忽听那厢啼瑛声叫:“姑娘欢喜——姑娘欢喜——”
刘娥看着那缚住双足的鹦鹉,轻声哀叹:“真是调皮的精儿!”又想起几日不曾亲自喂它食物,则去那笼子前,抓了一把鸟食,小心地喂与它吃。
过了一会儿,刘娥这刚喂了鹦鹉,只听得一阵脚步声响,也未回头,只以为是赵元休去而复返,只问了一句:“不是去夫人那儿了么,又回转作甚?敢是有东西落在我这了?”
只听那脚步声已经走至刘娥身后,忽一阵人声想起:“怎的,你储凤台只凭王爷能来,我便不成么?”
刘娥听到这声音,甚是欣喜,回头看去,惊道:“秀芳姐姐?”
那秀芳今日来时,已然不同往昔,身上更是添了一件裘皮貂袄的披风,却显得几分贵气来,笑道:“素日听闻储凤台本是王妃该住的地儿,今日前来一见,果然是不同一般。如此富丽堂皇,妹妹住这,怕是夜里做梦都能笑醒罢!”
一句话竟也引逗起刘娥也笑了起来:“姐姐甚少来我储凤台,今日怎的贵步临贱地了?”
“还说甚么贵步临贱地,你这储凤台若是贱地,你昨儿也去我那里瞧过,那咱们这般人住的,岂不是牛棚马圈了?”秀芳一句话,也引得身边的黎繠笑了起来,储凤台里却是喧笑非常,别是一番模样。
好容易才笑了停下来,刘娥看着秀芳身上的披风,绝非凡物,只问道:“这件披风,怕是王爷赐的罢,这等好东西,我这里可从未见着!”
“哪里?你怎的净往他身上泼些脏水?这披风,是刚才在秦国夫人那,是夫人所赐,确实是件宝贝呢!”
“既然是夫人赏的,姐姐从来珍惜华贵之物,怎的刚赏下来就舍得穿在身上了?”
“我原也舍不得的,只是刚从夫人那出来,未行几步,可巧碰见了王爷。是王爷让我穿上这件披风与你瞧瞧,又说是你一人寂寞,让我过来与你做个伴儿。”说着,不觉有些热了,一面说着,一面又脱下了披风,交与黎繠让她好生保管着。
“算来也是,只有他如此吩咐,你才肯来瞧我不是?”
“又吃醋了罢!我原也打算今儿来会你的。”
“不过倒王爷怕我寂寞,倒是个幌子,我看倒是他故意让你穿上这披风来我这儿显摆的罢!”刘娥看到那披风,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秀芳渐渐收敛了笑容:“可别这样说,你可不曾瞧见他如何挂念你,这般多情男儿汉,可是姐姐我梦寐以求之人呢!”
“姐姐有张公子相伴,想必难得见上一次,公子待姐姐才是极好的。”
秀芳听了,想起与他的情谊,也是深厚,不禁低下了头,沉浸在那份欢好之中,只叹:“可惜与他见面太少,若是能够长久一处,才是极好的。”
刘娥这才明白她今日前来的想法,想起她处处为着自己牺牲多少,也是常人难做的,心里倒觉得愧对于她,又见她还站着:“姐姐既然来了,快些坐罢,免得说我尽失了地主之谊。”
二人这才坐去了圆桌两侧。
又听秀芳又命黎繠下去,悄悄说与刘娥:“咱们入王府这么些时日了,妹妹又蒙王爷恩泽,才得以住在这储凤台。只是妹妹,恐怕不曾去秦国夫人那儿走动罢?”
“姐姐不知,也不知怎的,自打住进储凤台,身上愈发慵懒,倒多了睡意。”
“也难怪,妹妹这里焚着暖香,虽是临近冬日,却如春天一般。怪道你昨儿往我那儿,还穿的单薄。”秀芳道。
刘娥听这话有些不对劲,问道:“莫非夫人有什么怨言么?”
“倒也不是。夫人平日吃斋念佛,这等琐事她也不曾放在心上。只是留在王府的尚有三名女子,只怕闲来无事,在夫人那儿可说的不少闲言碎语。”秀芳话中倒有了几分不快。
“如此看来,怕是适才夫人唤王爷过去,也是为的此事。”刘娥喃喃道。
“妹妹也莫慌,王爷是定有法子搪塞过去。只是一件,妹妹可要知道……”秀芳说到此,话却突然停住了。
“何事?”
秀芳这才将话说出:“妹妹能得王爷喜爱,固然是好事,可王爷虽是王府的主人,却也只能为贵,上头还有夫人压着,秦国夫人才是上下皆尊之人哪!自古常言道得好‘宁得罪贵,不得罪尊’,才正是这般道理。”
“那姐姐以为我该如何是好?”
秀芳细细算了日子,道:“明儿正是冬至节令,可是个大日子。不妨这样,明日一早,早些去拜见夫人,妹妹看是可好?”
刘娥此时可别无他法,只好依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