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阴沉,初春的第一场雨就这样毫无预警地笼罩了整个燕京城,连珏推开连心卧室房门的时候,连心正无聊地坐在窗前泡一杯茶,绿色的茶叶在白瓷杯里浮浮沉沉,连心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重新将目光投向了窗外,常翠的绿竹摆脱了冬日的寒冷后正从泥土里发出笋芽,脆生生的模样很是娇憨可爱,连心一手撑了下巴,不知在想些什么。
“吧嗒”
连心猛地一个惊颤,回头正对上一脸阴沉的连珏。
“大哥……”连心看着连珏的模样有些害怕,不安地攥紧了手中的茶碗。
连珏将手从连心撑着的窗台上挪开,露出了手心中一枚不算大的银锭,连心瞧着那个银锭,眼光闪烁不停,渐渐地闭上了眼睛。
“暗阁的势力你是怎么发现的?!”连珏强压着怒火。
连心,深吸了口气,张开眼睛看向连珏,蓦地勾起了唇角,笑道:“全家,怕只有娘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言罢,连心拿起被连珏搁在窗台上的银锭,搁在手里掂了掂,看着连珏道:“五十两都买不来一个小掌柜,看来大哥,你的势力果然很强大。”
连珏只觉得血一个劲儿地向头顶冲去,忍不住攥起了拳头,想他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鬼武神,接管暗阁十几年,即便大风大浪都不曾让他有一丝一毫的胆怯和怒火,却没想到今日会被连心逼到这个地步。
狠狠地闭了下眼睛控制自己的情绪,连珏长吐了口气,才睁开眼直视着连心:“你找襄王爷做什么?!”
“两个念头。”连心坦诚地道,“带走连籽,或者……”
连心抬眸,认真地看着连珏:“让我走。”
连珏心中一颤,下意识地出口:“去哪?”
连心挑了挑眉毛,吸了口气,笑道:“天大地大,总会有我能待得地方。”
连珏皱眉:“襄王爷凭什么帮你?”
连心淡淡地低了头:“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是赌了一把罢了。”
连珏胸口间松了口气,疲惫而纠结地揉着眉心,上前将连心拥进了怀里:“傻丫头,皇家的人岂是任人摆布的……襄王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你什么筹码都没有,他岂会帮你?至于连籽……”
连珏顿了一下,眼眸中暗沉一片,过了一会才缓缓地道:“他带不走她的……”
连心安静地靠在连珏怀中,不言不语,垂下的刘海儿挡住了眼中的光芒,连珏收了收臂膀,之后又慢慢地松开,双手撑着连心纤细的肩头,低下头看着她低垂的脸:“连籽不能离开连家,心儿,这一点你一定要记住,她更不能在连家出事!心儿,你答应过大哥要保护好她的。”
“是的……”连心沙哑的声音轻声地回答,“我答应过你,我当时就应该看出来她对你来说有多么的不同寻常。是我自欺欺人罢了。”
连珏皱眉,微微有些生气:“什么自欺欺人!你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娘不喜欢二丫头,我跟爹又不能一直在府里,只有你,能跟着她,我会让暗影随身保护你们的。”
连心只觉得心中更疼了一般,轻轻地颤抖着唇瓣,终于慢慢地抬起了脸,连珏惊讶的看着她满脸的泪痕:“心儿……”
“你满心满眼都是连籽,都是你的二丫头……我是谁?在你眼里我只是你的妹妹!我为什么要保护她?!我手无寸铁,不会武功,我为什么要保护她?!你让暗影去啊!你自己去啊!我算什么?!她又不是我的亲姐妹,她的死活与我何干?!呵呵,我倒觉得她死了更好!”
“啪!”
连心不敢置信地回过被打偏了头,嘴角慢慢地蜿蜒而下一条血痕。
“闭嘴!”连珏厉声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这是要……”
“滚!滚!”连心不等连珏将话说完,泪水犹如绝了堤一般,狠狠地推开他,转身跑了出去。
“给我回来!”连珏气极,只是他错估了女人绝望时的狠绝,连心的速度太快,连珏根本没来得及抓住她,等到他大步追向门口的时候,连心已经消失在院门外了。
“该死!”连珏只觉得整个人都要气死了,一拳狠狠地砸在门框上,大步出了连心的院子。
“大小姐去哪个方向了?”连珏不曾回头,身后蓦地一道黑影闪过,蒙了黑色面巾的武士单膝着地,答道,“连夫人的屋子。”
连珏松了口气,挥了挥手让暗影退下,这才背了双手朝着藏锋阁走去,原想着回头再找连心说说清楚,可他没想到,这一面之后,便是五年不曾再见。
“娘!”连心扑在连夫人膝头,哭的整个人都在颤抖,连夫人心疼地摸着女儿的脑袋,忍不住地落泪了。
“傻丫头啊,娘的傻丫头……娘竟然不知你对珏儿用情至此……你这个傻丫头啊……”
连心却只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呜呜的哭着。
“罢了……”连夫人用力地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如今她身侧两大侍女都被带走了,连夫人只得自己动手翻了床头的壁橱,从里面拿出自己的体己,想了想,再推开衣橱,持了剪刀和针线,将连老爷的一件旧布袍子改了改,快速地给有些蒙的连心换上,三下五除二拆了连心的发髻,打成一束在头顶,又拿着炭笔描粗了连心的柳眉。
“娘……”连心呆呆地看着连夫人,脸颊上的泪珠还在缓缓地滑落。
“你逃吧。”连夫人眼眶瞬间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