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睡了好久好久,连籽慢慢张开眼睛,晕黄的烛光被一层薄薄的纱笼围着,让原本便不明亮的卧室变得更加昏暗起来。
连籽轻轻地呼吸着,只觉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虽是醒着,却有种天旋地转的错觉,于是,刚刚恢复的意识便要她立刻闭了眼睛,晕眩感这才微微有些减轻。
连籽心中一片茫然,一时并不晓得自己为何会在床上,张了张嘴,想喊轻烟,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只有一丝丝低哑的咕哝声。
“二丫头,你想要什么?”身侧,蓦地一个声音传了过来,连籽觉得陌生有熟悉,将眼皮子轻轻地掀开了一条缝隙,却只能看到眼前垂落的黑色发丝。
“水……”连籽几乎用尽了全部残余的力气,才算发出一个勉强能让人听到的字。
下一刻,身前的阴影迅速地褪去,等到他再来时,连籽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托起了后背,只觉得唇畔多了一丝湿意,吃力地抿着唇吞咽,连籽额前不多时便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许是耗尽了力气,连籽喝过水后便再一次毫无知觉地陷入了昏睡。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天色大亮了,连籽轻轻地眨了眨眼睛,如蒲扇一般的睫毛翕阖着,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发出沙哑的声音喊到:“轻烟……”
然,寂静的卧室无人应答,连籽忍不住地皱眉,心中顿时有些委屈,泪水如决了堤一般,一瞬间流落了下来。
她也不晓得自己为何要哭,但心中总觉得溢满了悲伤,绝望和委屈,多到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所以,轻烟的沉默就如导火索一般,连籽如被抛弃了的孩子一样,无声地咧开了嘴,哭的很伤心。
“小姐……这是怎么了?”轻烟端了铜盆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连籽痛哭的一幕,吓了她一大跳,急忙扔了铜盆奔到连籽床前,甚至不顾身份地将手覆在她的额前,又检查了她的身体,确定无碍后,才心疼地给连籽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小姐怎么哭了?”
连籽见着轻烟,就像孩子见到了母亲一样,兜着嘴,不断地抽泣着,断断续续的道:“你,你去,去哪了?我,我找不到你……”
轻烟失笑,看着手中根本抹不干净的泪水,干脆抽了怀中的帕子拭起来:“大夫说你这几日便会醒,我去厨房准备了些吃的,小姐饿不饿?我煮着米粥呢,要不要喝点?”
连籽吞了吞口水,乖乖地点了点头,看着轻烟的双眼里还含着泪珠,但那副乖巧的模样却让轻烟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连忙起了身跑进厨房。
连籽觉得自己有好久没吃过饭了,只是一碗清淡淡的米粥,她却觉得犹如人间美味一般,一口气喝了一大碗还不罢休,若不是轻烟怕她大病初愈多食会伤胃,她怕是要再喝一大碗才会罢休的。
收拾了碗筷,连籽看着轻烟出了门,才不禁淡淡地皱了眉,昏过去之前的记忆有些模糊了,但她仍然记得连心来过娇芷园的事情,甚至还记得她哭喊的片段……
连籽向后靠着,仰望着头顶在微风吹拂下不断晃动的纱幔,有些发呆,心中说不出是释然还是忧愁。
她果然不是连府的小姐,所以连夫人的所作所为才能得以解释,没有任何一个母亲会那样对待自己的孩子……可,她若不是连府的二小姐,那她……又会是谁呢?
她是谁?来自哪里?为何在连府扮演着这么个角色?连籽觉得自己有着太多太多的谜题了,急速的思考让她又感觉到了眩晕感……连籽仔细地回想着,她到底在失去意识之前,连心说过什么……
回忆犹如即将消散的雾气,连籽有些抓不住,它们淡的让她着急,连心似乎哭着说了什么……说即使遗忘了记忆,她仍然爱他……
他?!
连籽蓦地睁开眼睛,心口里是止不住地颤抖,他是谁?这个本该存在于以前的自己的生活中的人是谁?连籽想不起来,她想不起来连心还说过什么了,能记起的片段对寻找这个他一点帮助都没有……
连籽的额前被逼出了一道青筋,脑中又有些疼痛,却不再如昏倒前那般不能忍受了,连籽努力地想要理清脑海中的思绪,直到……
殷哥哥……
连籽蓦地松开了双眉,转动着眼眸望向门外,那里,轻烟收拾了碗筷正费力地捶打着揉洗着几件衣服。
连籽微微闭了眼,迫切地想要抓住这个细小的线索查出那个她爱着的人,冥冥之中,她晓得那人对她有多么重要,她不该忘记才是……
红墙,高瓦,连籽毫无预警地睁开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虚空,那独特的房子为何会与她杂乱的记忆思绪纠缠在一起?那里……那里是……皇宫啊……
“小姐……咱们回去吧……”福茹不安地跟着连心急速的脚步,一边慌张地回头,似乎生怕别人跟着她们一般。
连心却并不停下,只是黑着脸,一个劲儿地朝前走,快速而灵活地避开着迎面而来的路人,有好几次,一心两用的福茹都会撞到被她闪过的行人。
天望酒楼,连心最终停在了这西祠街最奢华的酒楼跟前,福茹不明所以地看着身侧一脸冷凝的连心,想要说些什么,可刚张开嘴,连心便迈了腿进入了酒楼里。
酒楼里虽是大堂,可店家心思细密,早已是拿着竹草帘子隔了一个个单间出来,连心看也不看楼内的众人,径直走向柜台,朝着柜台后面翻着眼睛小心翼翼观察她的账房先生走去。连心从自己的小荷包里拈出一锭银子放在账房先生眼前。
那老先生却只是挑了挑眉,慢悠悠地道:“姑娘要些什么?”
连心目不转睛地看着柜子后面的老先生,道:“我要见襄王爷。”
老先生有些诧异,但那抹诧异地光芒却只如流星一般在他微有些浑浊的眼中闪了一下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老先生并未去接那锭银子,只是上下仔细打量了一边连心,道:“姑娘身上的这件掐花绫枝雀看起来便是不俗之物,出手又是如此大方,按理说,小老儿不该拒绝姑娘的请求才是,可小老儿并不晓得襄王殿下在哪……如何为姑娘通报呢?”
连心冷笑一声:“我既然敢踏进这个门,提出这么个条件,便是因为我摸清了你们的底细。你们其实就是襄王爷的家奴罢了。”
老先生皱眉,看着一身冷气不消散的连心,毫不犹豫地将那锭银子又给她推了回去,冷然道:“恕小店无法达到姑娘的要求。”
连心也不气馁,只是又将银子推给老人家,说:“既然我无法求见襄王,那就麻烦老人家替我带个话,就说连心能帮他得到他想要的。”
老先生沉默不语,却没有再将那锭银子推回去,只是任由它安静地待在柜台上。连心最后看了一眼那名老先生,唇角勾了笑,大步离开了天望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