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
夜色里,一匹黑色的骏马飞奔着越过了燕京的大街小巷,快速地来到城门下。
“什么人?!”城门上,守卫的禁军训练有素地将长矛和弓箭直指向底下的骏马,马上的人唰地一下拂开兜帽,从腰间扯下一块金牌。
“襄王府有急务,需出城办理!”
那门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去了兜帽的男子一眼,对一旁的人示意,那门兵快速地步下门楼从来人手里接过金牌,复又快速地奔回闷头身边。
门头细细地对着一侧的火把检查了一下手中的金牌,雕着蟒纹的腰牌泛着淡淡的金光,中间一个篆体的襄字让人忍不住地生畏。
门头亲自捧了腰牌下楼,对着马上的人施了一礼,道:“不知大人深夜出城是有什么急务?”
马上的男子有些高傲,见门头施礼,仅只是在马上点了点头,道:“事关襄王府内务,恕在下不便告知。”
门头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男子,黑色的披风宽大而飘逸,随着初春稍暖的气流微微荡漾,下摆甚至垂过了马肚子。
男子被他看得有些不耐烦,皱眉道:“怎么?可有什么问题?”
门头呵呵一笑,和气地道:“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这门禁早已下了,若小的私自开了城门放您出去,怕日后皇上怪罪下来……”
男子剑眉倒竖,喝道:“怎的?!襄王爷的脸面在你这也不通么?!”
“小人不敢!”门头急忙躬下身子,犹豫了片刻,才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兵卒打开城门放行。
门开五尺见方便不再外打,男子冷哼了一声,夹了一下马肚子,趋着黑色的骏马从五尺见宽的门缝里走了出去。
“头……这大半夜的,襄王爷能有什么急务?”一侧随行的兵卒好奇地看着远去的男子,心中痒痒得很。
“南北无战事……襄王班师回朝也还算安分……哎,阿牛,京府尹大人可有发海捕令?或者城里有什么案件?”门头犹自有些不放心,拽过一旁一个个子矮小的兵卒问道。
那兵卒咧嘴一笑,谄媚地道:“头,您跟我开玩笑呢吧?这燕京城里有什么是您不知道我知道的?!”
那门头想了想,最后放开了阿牛的衣领子,但眉宇间的褶皱依然清晰,许久,才自言自语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燕京城外一百里,有一处尚未发芽的密林,林子不小,接连着蒲青山。晨曦初露时,男子勒马在林子边缘停了下来。
哗地一下掀开斗篷,而他身后,是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早已被马儿颠的脸色发白的连心。
男子看着连心与自己相比十分瘦小的身子骨,不由觉得心中有些紧巴,伸出一只手,程亮的钢铁护腕映着晨曦刺眼的光芒,刺得连心有些睁不开眼睛。
“小姐,下来吧。”男子低沉的声音带着一股迷人的磁性。
连心道了谢,扶着男子的手腕吃力地下了马,看了看四周,荒无人烟的林子让连心瞬间提起了心,抱紧了怀里的包袱,有些防备的看着身侧的男子。
男子抬头看了看朝阳,辨认了一下方向后,对着连心道:“小姐,从这里,一直往东走,三十里后有一个不大的小村子,往西则是零零散散的猎户,现在是初春时节,雪水初融,虽山里还有些积雪,但想必虎狼之物都已出来觅食了。为了安全期间,小姐还是往东走吧。”
连心朝着男子手指的方向看了看,然除了一片密林便什么都看不见了,心中的孤单和恐惧不由得渐渐蔓延开来,她想回家……这一刻,还未踏出一步,她便胆怯地想要回家。
扭头,可怜兮兮地看着身侧的高大男子,连心差一点就恳求他把她送回去了。只差那么一点……
“那在下告辞了。”男子没有接收到连心眼中的恐慌和无助,翻身上马,勒转了马头,一声呼啸,马儿撒开蹄子狂奔着跑远了。徒留下连心双腿一软,跌在了地上。
前无去路,后无归处……连心想要嚎啕大哭一场,可眼中却干涩地要命。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初阳已是露了大半个身子,一宿没睡,连心双眼有些无神,打开包裹,里面除了换洗的几件锦袍并一叠银票之外,没有任何吃的。
连心将银票一分三份,小额的一份仍放在包袱里,另一份塞满了两个鞋底,虽有些硌脚,但好歹藏得了,最后一份只有几张,却都是千两的票子,连心看着手中的银票,不由得想起了连夫人的委屈和担忧,闭了闭眼,将这几张银两贴身藏进了小衣里,那是她娘十几年的体己了……如今,全给了她。
做完了一切,连心仍坐在地上,只是不由得抱紧了双膝,想着连府里快乐无忧生活的那些年,想着连珏,想着她十几年来生活过的一切……
终于,连心长出了一口气,从今天开始,连府的大小姐便是死了……连心从地上抓起一把泥土,毫不犹豫地糊在自己脸上,掩去了那尖尖的小脸上柔嫩的肌肤。
将穿在身上的连成旧袍子的下摆撕了下来,裹紧了自己的两条小腿,一副农里小丈夫的模样。连心直起腰,深深地吸了口气,踏开步子迈进了浓密的树林。她要活着,要活的好好的!让连家所有无视她,无视她娘的男人统统见鬼去吧。
树林子虽无绿叶,可依旧浓密的遮住了那轮初升的太阳。两三步后,连心再一次站定了脚步,回望着燕京城的方向,终是湿润了眼睛,哽咽着道:“娘……心儿会回来接你的!”
娇芷园里,连籽渐渐恢复了体力,此刻正背靠着枕子翻着一本棋谱。
“大公子……大小姐没在我们这……”门外,轻烟有些着急地低喊着,生怕吵醒了连籽。
连籽有些诧异地抬头,却看到连珏黑着一张脸闯进了她的卧室。
“大哥……”连籽有些奇怪的看着连珏。
“心儿不在?!”连珏似乎强压着怒火。
连籽皱眉:“姐姐不在我这,她好久没来看过我了……”
连籽明显地看到连珏身侧的大手猛地握紧了拳头,她不由有些担忧,心中不好的预感如破土的绿芽,一发而不可收拾,她吃力地披衣起身,追着一言不发扭头而走的连珏来到门口,却只看到他消失在院门口的背影和轻烟的惊呼。
“小姐!你怎么起来了!快躺回去!”
连籽抓住轻烟的手,焦急地问:“你快去看看府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轻烟顿了一下,坚定地扶着连籽的手臂,将她扶回床榻躺好,才道:“不用去看,我知道。”
连籽呆了一下,下一刻急忙问道:“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姐姐出了什么事?!”
轻烟看着连籽焦急的模样,叹了口气,若不是上次连心将连籽逼的病发,她怕是不会对待连心的失踪这么冷血的。
“大小姐离家出走了。”
“什么?!为什么?!”连籽惊讶的张大了嘴吧。
轻烟摇了摇头:“听后院洒扫的二丫说,是跟大公子吵了架跑出去的。二丫的婶娘是二角门里当值的薛宝家的,二丫说听她婶娘那意思,是吵得很凶的。”
连籽皱了皱眉,二角门离连心的院子不远……难道这是真的?怪不得大哥刚刚那副模样……
“可姐姐一个人出去,多危险啊……”连籽忧心地看着窗外,吸着一口凉气,不由得咳嗽了起来,慌得轻烟急忙给她倒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