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殿里,清淡的檀香幽幽地飘荡在鼻尖,前来问诊的是太医院里的邢大夫,据闻入宫前曾是江南第一名医,只可惜入宫后一直被人排挤,人有些才气,却不大懂得变通,更是因着江南第一名医的头衔耳目高一切。
被冷落了几年的邢大夫渐渐也晓得了些人情世故,于是,当嫽儿找到他要他为贵妃娘娘请平安脉的时候,他很是受宠若惊的。
“怎样?”梁皓雪见邢大夫闭眸甚久却不言语,不由有些着急。
邢大夫隔了纱帘皱了皱眉,道:“娘娘近几日可曾用过柿子?”
梁皓雪顿了一下,一旁的嫽儿急忙答道:“前些日子御膳房呈了些腌制的柿饼来,娘娘用过少许。”
邢大夫点了点头,收回了把脉的手,道:“如此……娘娘不可再食了。”
梁皓雪皱眉:“本宫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嫽儿再一次紧紧地盯着邢大夫,补充道:“娘娘这几日一直食欲不振,还很是困倦。”
邢大夫诧异地看了一眼嫽儿,摸了摸自己有些嘈杂的胡须,斟酌着道:“您的意思是……”
梁皓雪心中一顿,眉宇间有些轻颤,微微闭了眼,缓缓地靠回了贵妃榻上的靠枕。然,嫽儿仍不死心,死死地盯着邢大夫:“娘娘可是有什么?还是你根本就医术不精诊不出来?!”
医术不精四个字有些惹恼了自视甚高的邢大夫,只见他微微垂了眼眉,低下头向着梁皓雪一礼,道:“微臣的医术怕是不精,还是烦请娘娘另请高明吧。”
“你过谦了。”梁皓雪抬手制止了想要发火的嫽儿,看着邢大夫道,“大人且说说看,本宫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邢大夫,沉默了片刻:“娘娘外形于阳,却内亏于阴,不该食大寒之物,食之,轻则伤胃,重则伤宫。微臣私以为,娘娘近几日胃口不好,怕与此有关。”
与想象中的一样,梁皓雪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叹息了一声:“原来如此……”
“可娘娘……”嫽儿心中有些着急,脱口而出的话却被梁皓雪一个冷冽的眼神狠狠地截断在口中。
邢大夫于眼皮子底下瞥了一眼脸色有些通红的嫽儿,对着梁皓雪道:“微臣不才,虽专注于脾胃之症,但妇人之症,微臣亦有所涉猎。娘娘平日里可有乏力之状?”
梁皓雪略略点了点头,邢大夫再次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娘娘思虑过重,于身体无益,平日力乏而多困,正是阴亏之状。”
梁皓雪微有些不耐烦地抻了抻手指,邢大夫眼尖地瞧见了,于是毫不犹豫地吐出最后一句话:“怕是于孕事上无益啊……”
梁皓雪眼眸蓦地犀利起来,直直地瞪着底下依旧垂了脑袋的邢大夫,许久,才慢慢地说:“依大人之见,本宫当如何调理?”
邢大夫嘴角微勾,再抬头时已是一脸正色:“微臣这就开张方子,娘娘可按方子服用,先用半月,届时,微臣再为娘娘把脉,酌情调整药方。”
梁皓雪点了点头:“有劳大人了。”
“微臣不敢。”
“大人,今日本宫身体不适烦请大人跑了这一趟,本宫心中很是过意不去,嫽儿,去取些封子来,给大人添些茶钱。”梁皓雪脸上露出得体的笑容,嫽儿应声退了下去,底下的邢大夫急忙跪下,伸手接过了嫽儿拿给他的封银,心中激动不已,将脑门狠狠地撞在昭阳殿的青石地板上。
“微臣,谢贵妃娘娘赏赐!”
“大人客气了,嫽儿,送送邢大人。”梁皓雪挥手打发了邢大夫,这才疲惫地从贵妃榻上站了起来,眼眸中燃着一股陌生的神色,隔着纱帘望着院子外渐行渐远的两人,胸口微微起伏,颤巍巍的小手轻轻地抚着自己的小腹……
空欢喜一场……梁皓雪微微闭起了眼睛,忍不住地鼻子一酸,落下了两行清泪。
宣室殿里,一片静谧,夏侯殷伏在明黄的案几上正批阅着奏章,修长的手指按压着紧皱的双眉,一件着了红印的奏折被他不耐烦地扔在一侧,因着力道过大而翻转了过来,黑色的墨迹似乎仍未干透一般,字迹整齐而有力,写奏折的人,似乎胸有成竹一般,因着遮挡,无法看清到底说了什么,但那子嗣二字,却不幸暴露在外,让人能够一窥其内。
“皇上……”门口,林宜信轻声地唤了一声,夏侯殷哼了一下作答。
林宜信便晓得此刻皇帝心情并不算好,头皮瞬间有些发麻,咽了口唾沫,道:“外面有消息传进来了。”
夏侯殷笔尖一顿,抬起了头看向林宜信。外面是他对暗阁的另称,只有他、连珏和林宜信用着这样的另称。夏侯殷看了一眼林宜信的模样,心中不禁烦躁更甚,低喝:“出了什么事?!”
林宜信缩了缩肩膀,将袖着的信纸双手呈了上去。
夏侯殷利落地拆开信纸,眼眸两行一过,微微闭了眼,将信纸啪的一下盖在了桌子上,紧闭的鹰眸似乎也盖不住里面即将溢出的怒火。
“襄王这是要造反吗?!”夏侯殷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
林宜信吓了一大跳,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这……这这这……
“来人!传襄王进宫!”夏侯殷大喝一声,林宜信整个身子都匍匐在了地上,门外值班的小太监清脆的应声后,一溜烟儿地传话去了。
“还,还有一事……”宣室殿随着夏侯殷的那声低喝回荡了许久,直到一切似乎都平静下来后,林宜信才又开口。
“说。”夏侯殷疲惫地揉着眉心,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不可遏制的颓废。
“贵妃娘娘今日请了御医……”林宜信小心翼翼地答道。
夏侯殷揉着眉心的手指顿了一下,望向林宜信:“然后呢?”
林宜信,小心地抬起头,看着夏侯殷,斟酌着道:“请的是太医院名不见经传的邢文达,这个邢文达主治脾胃内症……也擅长妇人之病。”
明白了林宜信的意思,夏侯殷不屑地撇了撇嘴,淡淡地道:“知道了,贵妃无碍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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