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莲,你去叫几个信得过的太监宫女,守在门外,任何人不得入内。叫人准备一大桶冷水,搬到房里来。”又对小邓子道:“你去御膳房,取些冰块过来,越多越好。”小邓子身份低微,只怕御膳房的人不会理她。掏出一张百两银票道:“拿去打点一下,如果不够,就先欠着,回头再补。”这钱是向李思青要的,不花白不花,况且现在是为了救他的陆青青。别说一百两,就是一万两,他也毫不犹疑地双手奉上。
小邓子连连摆手,“姐姐,使不得,小邓子怎么能要姐姐的银子呢?小邓子这就去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快拿着。”洛无晴不容他置喙,一掌把他推出门去。
小邓子取冰块回来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他弱小的身体,左右各提一桶冰,直跑得气喘不及,摇摇欲坠。翻手将冰倒进浴盆之中,整个人已经累得虚脱,跌坐在地上。
洛无晴伸手点了陆青青昏睡穴,防止她疗毒之时,心生抵抗。所谓疗毒大法就是以极高深的内功,将病患的毒逼入七筋八脉之中,再以吸毒之法,由筋络吸入施治者体内。施治者配以极寒之气,将毒素凝于四肢,再辅以针刺和药物解毒。洛无晴拼尽全力将陆青青体内的毒素吸入自己体内,凝毒之时,却觉气力不济,想来是这些时日疏于练功,真气不济所致。若任由毒素乱窜,后果不堪设想。若此刻,有内力深厚之人施以援手,将功力输入她头顶,护住心脉,她便能得救,可惜这四周不是太监便是宫女,恐怕连她发生了何事都弄不清楚。
好在老头子颇有先见之明,知她不肯用功,早早传了她龟息大法,万一将来运用疗毒大法时真气不济,便可用龟息大法让全身血液急速凝聚,阻止毒液扩散。待七七四十九日之后,功力恢复,再行凝毒。然而这一招也是凶险万分,若在此过程中,有人运功替救她,立即便可取她性命。
毒素乱窜,眼见便要入心脉,时间紧迫,已来不及嘱咐彩莲,手下一动,将原本要用来封穴位的银针打在木柱上,运起龟息大法,进入了假死状态。
陆青青毒素尽除,幽幽转醒,彩莲听闻屋内动静,喜出望外。推门见陆青青起身坐在床上,低泣道:“青青姐,你终于醒过来了。飞飞姑娘,青青姐醒了,谢……”一回头,眼神瞬间凝滞。坐于冰水中的洛无晴手上、脸上起了薄薄的一层霜花,走近一探,气息全无。
“救命啊。”彩莲大叫一声,一群人潮水般涌进来,将屋内堵了个水泄不通。
“姐姐,你怎么了?你快醒醒。你睁开眼睛,看看小邓子,好不好?姐姐,你快醒过来,快醒过来啊。”小邓子跪在木桶前,泪水滚滚流出。众人先是吃惊,待弄清发生了何事,纷纷垂下了头,有两名宫女小声抽噎起来。
“都怪你。”小邓子发疯般推开众人,扬起巴掌朝陆青青脸上挕去。陆青青莫名奇妙挨了一耳光,尚未反映过来,又一巴掌甩至。幸好彩莲紧紧抱住小邓子右臂,才没打中。
小邓子打她不中,推开彩莲,边哭边诉,“你这个卑贱的宫女。姐姐要不是为了救你,也不会……今天,我要剥你的皮,拆你的骨,替姐姐报仇。”扫见柜顶竹篮里有一把剪刀,跑过去抓起来便往陆青青身上刺。
两名体形彪悍的太监死死将他抱住,小邓子气极乱挥,被其中一人抓住手腕,夺下刀来。
“小邓子公公,你冷静点。你杀了青青也于事无补啊。”彩莲扑在他身前跪下,紧紧抱着他往前迈出半步的右腿。小邓子用力一脚,踢在彩莲身上。
“小邓子公公,你要杀青青,青青无话可说。彩莲,你退开。”陆青青听几人你一句我一句,已将情形猜得八九不离十。大火突起,她求救无门,原本已报了必死了决心,心想自己一生孤苦,死了倒也干净。此时醒来,听说有人为救她而丧命,懊悔至极,若是她早早了断自己,俊华也不会放弃功名,沦为山匪。眼前这姑娘也不会因她送命,自己也不至受这么多年的苦。各种心酸,齐上心头,生无所恋,生有何益?让他一剪刺死了才好。
彩莲仍是抱着不动。陆青青喝道:“放手。”彩莲一吓,小邓子挣开她的双臂,举剪朝她胸口刺来。
小邓子到底狠不下心,剪子在她胸前三寸之处,戛然而止。杀了她,姐姐便能活过来吗?杀了她,姐姐是高兴,还是难过?姐姐拼了性命救了她,他要让姐姐的牺牲毁在他手里吗?小邓子自小进宫,对亲人早没了印像,在他心里,洛无晴是唯一的亲人。与其让姐姐这样孤单地离去,倒不如跟她一起去,黄泉路上有他陪着,姐姐才不会孤单。
“姐姐,你等等小邓子。”手腕一转,双手抱着剪柄往自己心上插去。
“小邓子,你干什么?”一声冷叱,所有人停住手上的动作,齐刷刷跪下,双手及地,一拜到底:“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姐姐她……”小邓子嘶哑着,死了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来。
“飞飞。”武礼凝视着一身寒霜的洛无晴,不敢往上踏一步。恐惧像一张大网,往他罩过来,他不敢去看,更不敢去想,心像被人揪着,眼泪拼了命地往外挤。他用冷厉掩饰痛苦。
“飞飞怎么了?”回头对着小邓子,等他回答。
“姐姐为了救这个贱婢……去世了。”小邓子哇地哭嚎起来。
“把司里主事的人叫来。”一名太监领命离去,片刻之后,一四十来岁,身体微胖,脸色有些红润的太监拜倒,高呼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杖刑一百,革去官职,赶出宫去。”
“太子殿下饶命啊。”那太监这话还未散去,人已被拖到门外。惨绝人寰的叫声击得每个人心惊胆颤,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动也不动,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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