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幽的绿林,漫无边际,离依拖着疲惫的身子,迷失在回去的路途中。
他昏沉地走着,隐隐见前方闪烁着星点微光,却又,不自禁回首,身后那邃暗的陌路。沿途干至的血迹,连接成醒目的红线,他的思绪也肃然清晰许多。
他快步迈进通有灯火之处,可他每踩一步,离它越近,灯光闪得就越微弱,直至——熄灭,埋入那漆黑之地。他哆嗦着握紧染血的拳,焦虑得细听虫鸣草动地声息,无意闻音脚步,身侧的暗影忽隐忽现。
“离先生——”这不知从何处窜来地稚嫩童声,令离依惊得直冒虚汗,呆至原地。
“呵呵!无需惊慌的,我是人!”童音消落,前方的微光又照亮离依的眸和心。
女孩轻盈矮小的身形,融入离依的眼线,水嫩可人的圆脸,精致自然的黑发束于脑后,清丽的瞳孔散播着孩童独有的纯真。
“孤先生料您会来这儿,早奉上新茶,等您去品呢!”女孩甜腻的童真音容,不觉让离依想起自己幼时……可它,却并不欢愉,沉沌迷蒙,锈迹斑斑,无法向往。
轻皱秀眉,微微回应了声,随女孩走入条细窄幽暗的林道,而微亮的光源也逐渐在远离消落。
“呃,那个……”离依正要讲明言语,女孩却突然停步,将手中的提灯递予离依,“拿着——我帮您处理下!拖久了,伤口容易感染。”离依惊异地目视着女孩的举动,但自己并非,要她包扎的意思。
“能听我讲完吗!”女孩闻音,收手点头。
“我不知孤先生是谁?他又为何要以请茶之意帮我,而这条路也是他……”
“别讲了——”女孩瞪着双眸,抬手捂住离依的薄唇后,又抢过提灯,自顾向前走去。离依见此,失落得咬牙深吸。
看来,她是极不情愿,透露些事因了!才以包扎为由,转移话题。果然是聪秀之人……
“算了,既然这样——我累了,就不走了!”离依挑绊的言语,缓拂过女孩的耳旁,她邪邪一笑,转身,“傻子,那你就睡这儿吧!”
“什么——太不礼貌了吧,你!”离依气地健步直冲向她,却没等还击!
“停——”女孩迅速做出让步,伸手小惩诫地轻拍了下自己的脑袋,道:“可以了吧?离先生,我知错能改的,如果不这样,你怎会跟上我呢!孤先生的事,你见了他,便清楚了……”
离依抿着嘴,哑言地搭握住女孩的臂膀,渐忽间,他似仿在那双至纯的眼眸里,望见了另一个她,另一个成熟多变的她。
“奇怪!你多大了?”离依松了手,试探着询问女孩。
“嗯——”女孩转动着灵巧的眼珠,迟疑地思考着,良久,她悄悄踮起脚尖,伸手紧紧环拥住离依,全身的肌肉都被她突如地禁困给僵化了。
“你——”离依惊诧地看着女孩泛柔的眼色。
“不是亲密的人,怎能懂我的秘密——”
“好了!”女孩羞着脸,快速脱开离依的暖怀,将手指向木丛处干涸的古式喷泉台,“入口在那儿,它会指引你的,你自己进去吧!”
见离依眉目愁错的样子,她知晓地浅笑,“孤先生要见的人是你,我只是个领路的!”话落,她轻轻地推了下离依,“我想看着你离开……”
潜藏在木丛处的古式喷泉上,雕刻着几只宛若活生的嬉戏海豚,它们面朝的方向,就是孤先生私宅的入口。
“孤无居所——”离依低念着,编织在绕藤铁门内的红牌字印。
随之,两位男佣也从木屋里走出,迎面敬笑地打开铁门。“离先生,请——”
“朗月照人如鉴临水……”阵阵细婉柔亮地童音从屋内传来,一个模样与女孩极为相像的同龄者,满脸嬉笑地蹦跳着,走出屋。
“离哥哥,你可要答出下句哦,不然——不准你进!”离依听得这番弄人的话,反倒松了口气,面前站着的女孩,个性根本就不像她,独有脸像罢了。
“她的心,总比你成熟……”女孩的竖耳,悄然捕闻离依地喃语,不觉冷冷一颤,紧盯住离依俊丽的容颜。
“离依——你要乖,我就再给你次机会哦!”离依摇着头,难耐和地数步走向女孩,用那纤细的大手,温缓地轻抚女孩的头。
“时雨润物自叶留根!你——应该认识她,对吗?”
“她……”女孩,愁容仿伤地微低下头。
“断宁儿——别像你姐姐一样不懂礼貌,离哥哥的诗,答得那么顺,怎还不将他请来!”残尽沧桑地年老声,从里屋传来,女孩闻音,迅速收回飘忽的思绪,拉起离依的衣袖,就往里赶。
惨淡的月光,照入寂暗的屋内,打在,那声语年老的男人身上。
他半躺着,背对离依,惬意悠闲地戏弄着,池水中乱窜得鱼群。
“鱼儿啊,鱼儿!你们为什么要逃,是害怕我吗?”他自顾忧愁地言语着,身旁茶几弥漫的清香,侵散至整屋,令人憔悴的精神陶醉于其中,忘却世俗烦扰。
女孩见此情景,笑着跑去,扑在那男人的肩背上,“鱼儿才不怕您呢,是它们不了解您而以!”男人听得,兴喜地转身将她纳入怀中,立体的五官轮廓就如用心雕琢一般,精美的呈现在离依眼前,那双深渊的忧眸,则涌透着难以叙述的压抑。
“断丫头,学会嘴甜啦!”苍迈残尽的言语,明显与芳华的容貌成反态。
“谁是丫头啊!,我都十七了,离哥哥你也说说,评评理啊!”离依默然闭语,静静地走来,坐于池边。
柔嫩的纤手,无意地搅弄着池水,使它泛起连连地波痕。而那迷离的双视,仍细心推究着,这深府难测的人。
“香花通有华丽美艳的外表,却不长久,一些人虽样貌似花,内在却单调的像草叶,只能作于陪衬,输落于该芳龄应有的淡静!”听闻离依俨然嘲讽的比喻,断宁儿嘟起小嘴,压低黑脸,将茶坐上,摆放的装饰花拿过,践踏拧弄地撕碎,毫无顾忌得扔进池中。
“离依,你的话是在讥讽我吗?我是主!你又带着伤,要惹怒我,可尝不到甜头哦!”断宁儿傲慢地轻笑,音语里添了几分不悦的泄愤。
离依不在乎地瞥了眼断宁儿,神色自然得享用着手里的新茶,“恩——味苦微香,鲜甜的滋味流连舌尖,垂涎忘返呐……”
段宁儿表情僵硬嘴角抽搐得退后几步,似是无言以对了,“你——哼!不睬你了!”气愤得撇下话,就朝外走。
孤无苦恼地捏了捏深皱的眉头,淡淡地叹着息,“断丫头和他姐姐一样,自尊心都很强,就像个爱撒气的孩子,说的话漏洞百出,幼稚离谱,真拿她没辙!而她姐姐……”言语停滞了会,孤无若有思索地望向窗边,暗莫宁静的夜空。
“巧儿啊!就像夜晚,隐没在璀璨众星里的一颗小星星,在自己孤僻,狭窄的世界里,独自地活着,等待着她爱的人出现,几年前她母亲把她们两,无情抛手送给我时,她变化最大!”
离依默伤得又酌了口新茶,觉得味道更苦了些,低头埋怨地放回茶杯,瞧了瞧池里张狂逃窜的鱼儿,恍惚找到乐子似的,情不自禁地伸手挑逗起它们来,“这是命运的选择,我何曾,不是在努力摆脱它——你看!水里的鱼儿不也在,挣脱我戏弄的魔掌吗!”
孤无付之一笑地耸耸肩,“呵,谁能那么明白呢!你太强求了,活得很累吧!真苦了你,多年忍受赫骘折磨的阴影啊——”
离依的脊背忽然一凉,心中的怒火仿若被此话击着般,不可收拾地蔓延燎燃开,他强硬克制地抓住条可怜的鱼儿,死死握在手中,额头间淌落细小的汗珠,仇视的眼眸上晕染了层恐怖的血丝。
“你怎么知道我的事!”离依压低的声语极其阴冷。
“哦,原谅我的口无遮拦,我只是随便猜的!”孤无假意地歉语,谄笑地将手支在头侧,默然欣赏地观摩着,离依掐死池中,无辜鱼儿的狠心场景。
腥红的鲜血如群花,在池中悄悄绽放,遮盖了池水的透明。
“弱小的生命,真是脆弱而短暂——”孤无怜悯地哀诉,柔媚的俊颜肃寂地垂下,想伸手阻挠,却被他湿润的血手,不留情意地甩开。
“这世界只有弱肉强食,你懂吗——没人愿意成为强者的美餐……”离依怨恨地讲完,抬手裹拳重重地敲在,低矮的茶几上。脆裂地嘎巴声,行同矮桌一道垮塌,引得躲藏在身后的人儿,害怕地阵阵哆嗦。喃喃地呜咽啜泣声,从背后冉冉传来,离依不知情地愣愣转头,退去了原有的恐恶模样。
“但你生气了就要拿可悲的弱者出气吗?它们又没有罪!”断宁儿大声呵责着离依,胡乱抹了把面颊的伤泪,蹲身小心地捞起,沉在水底的鱼儿。
看着躺于手心,不在挣扎,不在动弹,更不在呼吸得娇弱鱼儿,段宁儿憋屈了好久的苦水,汹涌地溢出眼眶,却顾不得加以细碎地哭喊,惶急地翻了翻空旷的口袋,抽出张单薄的面巾擤了擤鼻涕,塞入条柔软滑溜的物质,匆忙地踱步跨离门槛。
离依妄自悔恨地将,触有鱼血的脏手,摸向发闷的胸口。踉跄扭捏地坐回塌散的茶几旁,“抱歉,刚才太失礼了!”
孤无摇头谦和地笑了笑,“放宽心吧!尘间的生命本就是场戏梦,醒来便意味结束,不如好好拥享它……”语末,孤无随心地拾起只缺角的茶具,舀了瓢混有鱼血的池水,端详了会儿,又重倒回池中,“你说,女人多像这一汪柔水,即使蒙上血色,也同样不失美感,真是个活脱脱的艺术品呐——”离依诧异地望着他,吐不出半个字。
“找她去吧——作为一位优雅的绅士,怎舍得让美丽的人儿,独守那惆怅的空夜呢!”孤无逗趣地折了枝,池边种植的摆设花,捂嘴偷笑地夹进,离依胸前的衣袋内。示意地摆摆手,目送着离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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