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芮姑道,“桓太尉三子名峥,字尚,十三离家游历,至今已有八年,昨日才回来,听闻文才武略已是上乘。”
“桓太尉是个耿直忠心的主,很是受元恪重用,朝中一批新起之秀大多也出自桓太尉门下,若这位叫桓峥的人有心入仕为官,倒是能为我们所用。”萧长信笑着给元祁奚斟果酒,“正可谓初生牛犊不怕虎,一旦桓峥入朝为官,估计那几个老匹夫要吃不消了”
元祁奚举杯而笑:“这不正合你意?”
“合是合,不过……”萧长信执杯与元祁奚隔空轻碰,抬袖饮酒。
“不过初生的牛犊得认定主子。”元祁奚放下已空的酒杯,白净修长的手指闲适的捡着桌面上的荼蘼花瓣,“桓峥认定元恪为主,将会是我们强有力的敌人,而耿直忠心的桓太尉养不出奸猾背主的儿子,元恪是皇帝,不管我们动机如何,在别人眼中都是乱臣贼子,所以桓峥很可能不会为我们所用。”
萧长信沉吟片刻,道:“你与桓峥交情如何?”
元祁奚呆了呆,芮姑仍不住笑了一声,萧长信莫名看了眼芮姑,又看向元祁奚:“芮姑笑什么?”
元祁奚以手为拳放在唇边干咳两声,道:“没什么,我跟桓峥关系一般,如果没有必要不会见面的那种。”
“呃?”萧长信心生疑窦,直觉告诉她这其中有猫腻。
“要不你去探探桓峥的口风?”元祁奚转移话题,萧长信贼笑:“为何是我不是你?”
元祁奚解释:“我去的话目的不是太明显了嘛,你不一样啊,你还有道士玄机的身份。桓峥信道,你俩有话可聊。”
“哦……”萧长信略一思索,疑道,“桓峥八年没回京,你居然知道他信道?你手下的密探是否太敬业了些。”
元祁奚尴尬,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芮姑笑着摇摇头,对元祁奚道:“王爷,您还是实话说了吧,王妃心思敏锐,今日不说,明日王妃就能从坊间问到那些旧事。”
萧长信笑眯眯点着头,再看向元祁奚的时候,居然发现他脸红了,略微苍白的面色染上红晕,粉粉的,煞是可爱,隐隐触动她的心弦。
“那个……什么……”元祁奚左看看右看看,支支吾吾吐不出半句话来。被勾起好奇心的萧长信急的心痒痒,双肘撑在桌面上,盯着元祁奚让他速速交代。
支吾半响,元祁奚长叹一声,面色恢复如常,正视萧长信道:“其实真没什么,就是儿时不懂事,桓峥非要嫁给我。”
萧长信愣了一下,又愣了一下,倏尔,她“噗”的一声笑了,紧接着捧腹爆笑,一直笑得在地上打滚。
整个院子里回荡着萧长信嚣张的笑声,元祁奚黑着脸坐在石桌边幽幽地注视着萧长信,芮姑笑着去拉萧长信:“我的姑奶奶,您可矜持点吧,这般哪有双十年华的样子。”
“哈哈哈……”萧长信笑得热泪盈眶,“哈哈哈……芮姑……哈哈……不行了不行了……哈哈哈……”
元祁奚脸色黑如木炭,芮姑眼见着元祁奚要生气了,心下一紧,一个劲儿给萧长信使眼色,萧长信满脑子全是“元祁奚是个断袖,是个断袖……断袖……断袖……”,哪里看得见芮姑的眼色,捂着肚子在草地上滚来滚去笑得停不下来。元祁奚霍然起身,芮姑欲哭无泪,心疼的看了萧长信一眼,默默后退。
“不许笑!”元祁奚不带一丝怒意的喝道。
“哈哈哈……”
“还笑!”
“哈哈哈……”
“再笑我亲你啦!”
“哈哈哈……”
显然,萧长信没有反应过来元祁奚的话。
元祁奚气急,弯身一把拽住萧长信的胳膊,刚好萧长信侧身,右脚绊住元祁奚,他重心不稳,猛地栽倒。
芮姑倒吸一口凉气,元祁奚单腿半跪着压在萧长信上面,一只胳膊肘撑在她脑袋与肩膀处,一只手还抓着她的胳膊。
清风拂过,带着青草的香味,还有荼蘼馥郁的浓香。
萧长信木然,怔怔地看着与自己只有一拳之隔的元祁奚,大病未愈的他眼窝下陷,显得眸子格外深邃,眼睫长长的,比一般女子的都要好看,鼻尖冒出一层细汗,稍微不稳的气息带着淡淡的果酒香气,扑在她脸上,心底突然有什么蠢蠢欲动,他唇色略显苍白,却因为刚喝了酒,莹莹地有了光泽。
缓缓地,她微微扬起下巴,他微微俯身。
芮姑心下一惊,偷笑着轻手轻脚退出院子。
黄鹂落在梨树枝间婉转歌唱,不知名的虫子躲在墙角鸣叫,花香鸟语,编织出如梦画卷。元祁奚与萧长信双目轻瞌,两人的距离近的能清晰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七哥七哥!”
突来的呼喊声让院内两人猛然惊醒,皆张大了瞳孔翻身坐起来。两人双颊泛红,各自别过脸去整理情绪。
“安平王您不能进去!”院外传来芮姑急切的声音。
萧长信一听,忙从袖中拿出面纱重新戴上。
“本王为什么不能进啊?本王就要进去!”
元祁奚回过头,恰巧撞上萧长信转头看过来,两人目光相触,都愣了下。
“王爷不在院内,王妃正在休息呢!”
萧长信失笑,元祁奚也笑了,站起来拍了拍衣袖,对萧长信伸出一只手,萧长信伸手差一点就要搭在他的手心,却顿了一下,收回手自己爬起来,元祁奚收回手,低眉掩去眼底划过的一丝失落。
“我回屋换身衣服。”
“好。”
“嗯。”
元祁奚看着萧长信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心里不知所谓。
等萧长信进屋,元祁奚朗声道:“芮姑,让安平王进来吧!”
不一会儿,元祁攸带着不满小跑进来,看见元祁奚,跑到石桌边一屁股坐下,愤愤道:“芮姑干嘛连我都拦?!”
元祁奚坐回桌边,细细理着袖口,淡定解释道:“穆儿身份特殊,芮姑怕穆儿遇害。”
“开什么玩笑,有你元祁奚的地方还能没十个百个暗卫?芮姑太谨慎小心了!再说了,我能是坏人嘛!”元祁攸越想越气,顺手倒了杯果酒灌下,喝完他眉头一皱:“果酒?七哥什么时候喜欢喝果酒了?”
“闲着没事喝着玩的。”元祁奚不着痕迹将自己的那只酒杯没入袖中,泰然自若的问元祁攸,“什么事急急忙忙的跑我这里来?”
元祁攸徒然横眉立目一拍桌面:“还说呢,桓峥回来了!”
元祁奚淡淡的“嗯”了一声:“我知道。”
元祁攸惊悚跳起来:“你知道?你知道还这么淡定?!”
“又没我什么事,为什么不淡定?”
“你忘了八年前桓峥追着你要嫁给你的事啦?!”
元祁奚俊脸一黑:“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
今日的醉卧楼异常热闹,吃饭的喝酒的只进不出,拼桌的挤着坐的不亦乐乎,要问何为这般热闹?自是二楼靠窗一桌的三位偏偏公子太引人注目。
因着人太多,二楼撤了屏风,四方矮几边坐着三位青年。左边一位蓝灰长衫,白玉簪束发,眉眼间透着一股温善之意。右边一位月白道袍,玉骨仙风,似是已看破红尘。面朝窗户坐着的一位身着苍色大袖袍,玉簪小冠,从背影看倒是俊雅出尘。
萧长信上楼时一眼便看到窗边显眼的三人,她笃定苍色大袖袍哪位就是八年前嚷嚷着要嫁给元祁奚的桓峥,不由盯着他多看了几眼。
“这位客官实在抱歉,楼上桌席全满,要不小的在楼下给您添个?”小二哥笑容可掬地上前对萧长信道。
“啊?”萧长信回过神,没听清小二说的什么。
小二哥不厌其烦,再次道:“客官是这样的,今儿蔽店——”“玄机?”
清冽的音色打断小二哥,萧长信怔然,循声望去,目光落在桓峥那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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