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儿回来时,天已全黑,叶青城正拿了笔坐在长案旁写字。
不是信件,不是文书,而是白纸、随意的诗句。
大人似乎很少有刻意练书法的时候。影儿心里再次疑惑,却不敢多看,而是走过去,轻声道:“大人。”
叶青城手中的笔猛地一顿,在纸上留下了无法挽救的一笔。
“怎么样了?”语中依然是平淡。
“差不多是云侍卫所说的情况,奴婢已经让人将烟霞院收拾出来,把夫人移进新房中了,也添了火炉,应该不会再冷了。”
“那……”他声音有些低沉:“她真是发烧了吗?还昏迷了?”
“……是。”影儿回答,“奴婢摸过,是很烫,自奴婢进去到后来从烟霞院出来,都未见夫人清醒过来,只偶尔会迷迷糊糊似做梦般说一两个字。”
叶青城的笔一直未动,笔下的墨越绽越开,白纸已经完全被浸湿。
“那果真是要有性命之忧吗?”他缓缓问。
影儿低下了头去,声音小了些,“应该……是。刚才云侍卫又让人去找大夫了。”影儿此时越说心里便越忐忑。
那个晴文郡主的情况确实可怕,而她自己也知道,很多人烧着烧着就再也睁不开眼了,或是终于醒来,却成了痴呆。
她并不怕那个郡主死,她怕的是郡主真死了自己得担上责任。当初让夫人住进旧屋确实是大人的意思,可后来很多具体的事下人们都是按她的吩咐做的,比如用具要配些什么,床是什么床,被褥是什么被褥……这一切都有问过她的,那时她看准了大人是不愿让夫人好过便有意折磨她,东西尽量简陋,甚至连下人的都不如,没想到如今却出了这事。
朝廷上的事她不知道,可她却知道夫人郡主的身份并不小,又是奉旨成婚,若是真嫁进叶府没几天就死了,那个云阳王能不追究吗?皇上能不过问吗?此时连大人的样子都不再轻松,她又如何不怕?
叶青城低下头来,再次开始写手上的字。
手有些颤,下笔有些不知轻重,他突然放了笔,说道:“沐浴吧。”
影儿很快反应过来,立刻答道:“是,大人。”
叶青城往房门外走去,影儿忙去拿衣物。
待他从浴池出来走进房中,影儿便又给他披了件衣服。他伫立许久,徐徐说道:“让人去那边看看吧。”
影儿轻声回道:“奴婢刚刚遣人去看过了,新请的是城里有名的陈大夫,陈大夫说若夫人今晚若能退烧,那便没什么大碍了,若不能,那恐怕……”
久久的静默之后,传来他低沉,甚至隐隐有些颤抖的声音:“恐怕什么?”
影儿屏气凝神,慢慢说出自己最怕的结果:“恐怕就……回天无术了。”
叶青城不回话,又在原地站着不动, 很久之后才说道:“下去吧。”
“是,大人。”影儿退出房去,轻轻将门带上,然后快步走到一旁对那里其中一个丫环说道:“快给我去烟霞院盯着,有什么情况立刻来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