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衣服做完最后一遍检查到签字接受手术,躺上手术台,不过三十分钟。
童瑶一会儿觉得时间挺长,长到她开始幻想自己会不会就大失血死在这里。一会儿觉得时间怎么如此短,眨眼她就躺在这里了,连反悔的机会都没有。悬在头上的无影灯晃得胃里阵阵收缩,有好几个瞬间她觉得自己快抑制不住吐在手术台上。
漫长的,难受的,无能为力。
为什么苏默止都不在视线里,这种做什么都不对的感受还像个线团似的缠着她。
医生换好了手术服正准备器具,站在床边的护士俯身替她理顺身下的床单,小指头不小心划过她的手臂。
童瑶使力推开护士的手,缩起腿侧身抵靠住小腹。
“放轻松,很快就结束。”医生半转过身,看见她惊慌褪去的脸,半公式化地再一次劝说,“姑娘,手术还没开始,我建议你吧还是选择无痛。这和钱没关系,你也知道,你男朋友昨天过来已经帮你把无痛手术费交了,你现在不接受这项,我们也不可能再把多的钱退你们。”
“不用了,刚才我只是有点紧张。”
童瑶松开紧抓手术台的手,沉沉吸了口气,闭上眼。
怕吗?还是不怕?要把身体里的一部分毁坏,割裂,清除掉。
好似抛掉一段无望且眷恋的感情。
她来这里做过B超。才三个多月,只看得到模糊的一团,可是已经会动了。她看着屏幕上那个正在成形的生命不知道看了多久,也许只有一两分钟。直到旁边做B超的医生开始和她讲话,她回神,发现自己在傻笑。
的确和钱没有关系。
她只是不太相信因果报应,所以先给自己惩罚比较好。奶奶说过,做错事情就应该接受教训。
身体里被插入一块冰凉的物体,不是件舒服的事情。童瑶把嘴唇咬破了,她起先一直没有出声,最后痛得恍恍惚惚,眼睛瞪着头顶白得空空洞洞的灯,天昏地转的晕眩和无力像张网子洒下来。于是她伸手蒙住眼睛,不能自抑地啜泣起来。
手术结束,她被送进另一间房短暂休息。
路晨安没有进来,护士中途进来过一次,好心告诉她她“男朋友”刚问过她的情况,现在正在外面打电.话。
童瑶没多少力气说话,她动了动嘴皮,又觉得对一个陌生人解释她和路晨安的关系实在没必要。
房间里只有几张空床和她,安静得缺乏人气的空气中漂着医院里惯常的讨厌气味。童瑶躺了会儿,觉得有些力气了,换好叠在床头的衣服下床。
小腹还是在痛,像被刀子割似的。条件反射地抚着肚子,童瑶往地上蹲,视线末端出现那双白色的休闲鞋。
“可以走了吗?”路晨安俯下腰,一身刺鼻的烟味,神情不咸不淡。
童瑶点点头,四下找不到着力点,只能别扭地抓住路晨安的裤脚。
路晨安皱了下眉扶稳她,转身蹲下,手挥了挥,示意她趴上去。
“这么讨厌我?”背后久久没有动静,路晨安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睨着她。
明明长得清风明月的一个人,非要笑得这么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