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瀑台顶,众人散去,杨坎沿山径而下,见紫鸢独自头抵墙角,捂脸站着,立时玩心大起,便悄悄绕她背后,伸手朝她两只小辫儿猛地一抓,吓得紫鸢尖呼一声,转身见是杨坎,又羞又恼,对他连抓带挠。
两人打闹了片晌,紫鸢挠得累了,蹲下歇息。杨坎也抱膝坐下,问道:“大少奶奶这是怎么了,为何一个人在墙角站着?”
紫鸢将脸埋入臂怀,傻笑道:“嘻嘻,不说,我就不告诉你。”
杨坎心中暗笑,道是紫鸢此状,定是遇见了唐凌,笑道:“你就说呗,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紫鸢抬起头,歪着脑袋,撅起嘴道:“唔……那,你说的哦,我们拉钩。”
“好,拉钩。”
杨坎伸出小指,与紫鸢轻轻一拉。紫鸢咧嘴笑了一会,便将适才所遇之事告与杨坎。
原来,紫鸢领杨坎上了飞瀑台后,便自行下山打扫院落去了。扫了不足一个时辰的,这小丫头就扔了扫把,蹲坐墙边偷懒。正坐着,她又忽然想起昨日山下所捡小球,便从荷包之中取将出来,拿在手上把玩。旁边几位姐妹见了,纷纷围拢过来。她们均未见过这等精致物事,也想借来玩耍,可紫鸢搭手一档,翘首得意道:“我这玩意儿可珍贵着呢,你们可别碰坏了。”
紫鸢嘴上虽说如此,却也没把小球藏起来,而是将它置于地上,把玩给众姐妹看。这牙雕小球乃是球内套球,经紫鸢摸索一通,发现套球每层都可转动,衬以逐层镂空雕花,每番转动球面图案均有不同,直教那一众少女羡得眼馋。
紫鸢专心拨动套球,全然不觉时光流逝,忽听背后有男子声起:“你们在这做什么呢?”
众姐妹抬头一看,登时作鸟兽散。紫鸢也是一惊,忙把小球捂住,回头看去,竟是唐凌大少爷粥会完毕,下山来了。
“唔……我……这,唔……”紫鸢忙低头看脚,小脸憋得通红,半天挤不出一个字来,两手对握搓着,几乎将那小球揉坏。
“小丫头,你在耍些啥子?拿给我瞧瞧。”大少爷屈身问道。
紫鸢小臂微颤,将手打开,把那小球示与唐凌。唐凌定睛看去,眼前一亮,奇道:“你这小玩意有趣得很,是在哪儿捡到的?”
紫鸢依旧低着头,左右脚相互踩着,支支吾吾道:“那个……那是我在山下挖笋子时捡到的。”
“哦?你是和谁一起去的?”
“唔……”紫鸢怕大少爷跟唐天一样,责怪自己拉客人出去做活,未敢说真话,道:“我是自己一个人去的。”
唐凌点头微笑,伸出两指将那小球捏起,问道:“你这套球借我拿去玩上两天,可好?”
紫鸢连连点头,似小鸡啄米一般应道:“嗯嗯嗯,若是大少爷喜欢,紫鸢送你都行。”
“那就多谢小姑娘了。”唐凌将那小球握入手心,转身欲走,却有忽得停下来,侧身问道:“小丫头,你是叫‘紫鸢’,对吧?”
“对头,对头。”
“嗯好,我记得了。”唐凌翩然一笑,回身离去了。
紫鸢听他已将自己记下,心中好似小鹿乱蹦,羞喜万分,不知怎的便走到墙角,忸怩着身子,咬唇偷笑。也就正值此时,恰教杨坎撞见了。
杨坎听她述罢,笑道:“你这顺水人情做得倒好,捡来的宝贝,正好借花献佛了。”
紫鸢摆起食指,一本正经道:“本姑娘捡到的东西,都是我的,若是那天你在谷中是让我捡的,那你就得每天帮我干活啦,哈哈。”
“哎呦,大少奶奶有吩咐,那我怎敢不从。”
“嘿嘿,算你识相。”紫鸢单指戳腮,歪头一想,说道:“那今日就先饶过你,明天你去帮我上山背柴,你来砍,我来捡,嘿嘿,我先回房歇着去啦。”
“得嘞。”杨坎恭恭敬敬揖手应道。
紫鸢被哄得满心得意,大摇大摆走回房去。杨坎倒也非巧言奉承,只觉紫鸢天真可爱,喜欢逗弄她玩,两人几日一来二去,很是开心。
次日,紫鸢早早带上餐点,到客房喊杨坎起床。二人用过早餐,便去下人居背上两大竹筐,手提柴刀,上山去了。自下人居上行半余里路,有一山腰平台,便是毒药房。两人踏上石阶,来至毒药房前,惊见毒房一干弟子围在悬崖一侧,交头接耳。杨、紫二人不知所发何事,便喊过一毒房弟子问询,原来唐毒掌事本应每日寅时便领众弟子授业炼毒,然现已时近卯时,寻遍唐门上下均未见其踪影,故众弟子猜测师傅乃是失足跌下山崖去了。
杨坎挤开众人看去,见崖边放有一只便鞋,似是鞋主散步之时跌入谷中而遗留于此的。杨坎心觉蹊跷,心想若是寻常之人跌落高台,怎会留得一只鞋子置于台上?况且此鞋摆得如此端正,倒像是有人刻意为之。
杨坎正想着,忽见远处匆匆赶来数人,毒房各弟子纷纷散开,原是唐天掌事与其长子唐越。唐天来到崖边,见杨坎、紫鸢二人,恶狠狠瞪了他们一眼,便未再理会,径直走到鞋旁俯身查看片刻,道:“唐毒掌事应已跌落山崖,你等先回房内自行练习,待我禀报宗主,以拟定毒房新任掌事人选。”
杨坎见他对族兄弟下落如此冷漠,心中略有愤懑,便插话道:“唐毒掌事不知所踪,生死未明,现在便作下任定夺,未免太过草率。不如先行差人去崖下寻找,待……”
杨坎还未说完,即被唐天打断叱道:“我唐家内事,与你外人何干,谁教你在此多嘴!哈麻皮,自你个瓜娃子来这还没几天,我堡中就出如此大事,若非我宗主大哥仁而好客,格老子的早把你赶出去了。”
听得唐天此话说完,便见其身后唐越目露凶光,手上握出匕首、短刺来,似欲行凶,杨坎见状,只觉背脊发凉,拦手护住紫鸢,连连退却几步。眼看唐越步步紧逼,忽听身后有人高喊:“唐越你干什么,休得无礼!”
杨坎扭头看去,原是唐诗赶来解围,忙侧步让开,藏了半身在其背后。只听唐诗站定,正声说道:“宗主自有待客之礼,眼下堡中生变,叔叔贵为一房掌事,自当彻查原委,何必为难他一外人,岂不教人看了笑话?”
唐天鼻中嗤道:“哼,休要拿你爹爹压我。身为宗主,如此妇人之仁,早晚要教他好看。”说罢,唐天移目死盯杨坎脸上,威声道:“你这姓杨的小子,我劝你这些日子且老实点待在房里。若你仍不听劝告,四处乱跑,被我取了把柄,到时就算我大哥出面也保不住你。”
杨坎骇然,道是这唐天若动了真怒,自己小命恐将难保,只好点头应允。随后,唐天责令唐越收了兵器,拂袖离去了。
待唐天走后,唐诗转身对杨坎道:“唐天叔叔向来如此,我们自小也没少受其责骂。不过叔叔所言也不无道理,这些日子公子还是少在堡中玩耍,免得招惹上什么是非。”
“多谢小姐教诲。”杨坎欠身行礼,再拜别唐诗,便离去回客房歇息。倒是紫鸢失了帮手,只好独自上山捡柴去了。
是日,杨坎回到客房之后,便再未出门。午、晚两餐均是照旧由紫鸢丫头送入房内,只是她也再未提及喊杨坎出去帮忙之事。今日唐门生此异变,杨坎身为外人,确怕引火烧身,只盼安度几日,早到月底辞去云南,也好了却心头隐忧。